“如何…不美了?”她摁着妆奁的手指发白,喘着气问他。
而少年郎的话,更像是剜在她心口的一把刀。
他一字一句道:“因为…你快死了啊!”
快死了这话音刚落,红衣女子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发出啊一声,极为刺耳的尖叫,她裙下被血染红了一片。
难以治愈的血崩之症,就算用药吊着命,到底是药石无灵。
眼角有泪溢出,用力扣着手指下的妆奁,指甲划过一丝划痕。
他凉凉看着她,发出最后一声沙而哑的挣扎,轻声说:“何必呢?流连这人世间受苦,何不早日解脱?”
女人喘息越来越重,美丽空洞的眼神,像是被抽干了灵魂的躯壳,她虚弱的身子托着她不甘的灵魂,执念太深,太重,迟迟不肯闭眼。
最后啪地一声,妆奁上的镜子碎裂开,四分五裂的碎片,倒映出她扭曲惊恐的脸,她身体彻底失去了重心,脖颈垂直软下去,像是骄傲的天鹅,被人折断了脖颈,重重摔倒在地。
屋里浓重的血腥气味,让她美丽的脸形容枯槁,少年郎缓缓蹲下身,单膝跪在她面前,附唇到她耳边:“阿娘你且去吧,这具身子再也困不住你了。”
“你放心好了。”他低声在她耳边:“负了你的男人,我会好好答谢他,你所受的痛苦,我会替你好好在他身上,一一讨要回来。”
也不知是听了他这句话,还是最后油尽灯枯,女人再也熬不住,枯瘦惨白的手指垂下去,最终合上了眼。
少年郎对着冰冷的尸体,没有掉一滴泪,神情冷静得不可思议。
“大哥儿。”门外传来脚步声,是怀安。
他声音细弱不可闻,回荡在空荡的屋子里,“秦娘子屋里的旧物…”
随着这话落,眼前幻像破灭,一缕清烟化作烟雾,只有指尖下旧式的妆奁,还有上面被指甲划过的伤痕,哪还有什么红衣女子?
里头人没有回应,像是没听到一样,
从今日个白天一大早,从撞见四姑娘和那穷书生,怀安就觉得大哥儿不对劲,平日里他已经够冷了,眼下就像块冰一样。
一大早待在屋里,闷到了大半夜,铺子也没去,一日不吃不喝,莫不是撞邪了吧?
想到了撞邪,怀安不由想到了一事,听说秦大娘子是死在这屋里,人死后的屋子,常年不住人,又加上晚上黑漆嘛漆的,也没有点灯。
怀安缩了缩脖子,总觉得阴森森,让他不禁头皮发麻。
正胡思乱想之时,听到幽幽的声音,从那头轻飘飘传来:“一把火烧了。”
秦娘子的旧物,都是些衣裳,还包括这屋里的妆奁,拔步床,桌椅板凳,一样一物,经年累月,皆是摆放了许久,久到了让人以为,会一直保留下去。
怀安听罢一愣,不过片刻,应道:“小的明日一早,立马去安排。”
第二日,怀安雷厉风行,过来了杏园这边,安排了几个人手,将旧物从屋里搬出来,便在院子里一把火焚烧了。
烧到一半的时候,因浓烟太大,惊动了另一头的沈枝山,他还以为是走水,连忙唤下人询问,才知晓竟是杏园里烧些旧物。
父子俩正要坐马车出门,听说是杏园里的火,他问起了沈少珩:“珩儿,那些原本是你母亲留下的私物,如何放了这么多年,想起来要去烧了?”
沈少珩回道:“母亲走了多年,孩儿不过不想徒增伤悲,早该放下了,留着也无甚用处,倒是睹物思人,倒不如一把火烧了,干干净净,没有来得及禀父亲,父亲不会怪孩儿吧?”
沈枝山倒也不会在意这些小事,更何况人死如灯灭,他这个长子在他眼里,样样做得头头是道,这些年他将手底的生意,一一交给他打理,这长子也没让他失望,都能交出出色的答卷。
他又怎会为这等小事,怪罪于他?
听罢,沈枝山不在意道:“为父不过问问你,罢了,左右事已至此,你母亲泉下有知,也不想你念着她,想着她,她解脱了,也是她的福气。”
瞧啊,结发夫妻又如何?
不过是弃如敝履,还真是无情呢!
沈少珩垂下眼睫,眸里划过一丝暗讽,马车帘布缓缓落下,遮住他眼底的情绪,还有一丝化为灰烬的残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