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几乎无梦,一觉睡到了天亮,等她醒来的时候,翠红过来梨花苑,从她口里得知,王仲平来了家里,正在花厅用膳,爹爹作陪着,催沈姝过去一趟。
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就算沈姝忍着不去见他,王仲平忍了五六日,像是丢了魂一样,如何也熬不住了。
于是提着薄礼,厚着脸皮找上了门。
桌上摆着金丝小卷,梗米熬的鸡丝粥,还有搭配着粥吃的两三样酱菜。
沈枝山的热情招待,让王仲平受宠若惊:“多谢沈伯父款待,我等姝妹妹来了,再动筷子也不迟。”
张月娥哼了声,一脸不高兴,可以说从王仲平进了花厅,她从始至终,都没有给一个笑脸。
反倒是沈枝山打着圆场,笑了声:“四丫头被姨娘惯坏了,是越发懒怠了,让贤侄你见笑,这个点还没来。”
生意场上的人,大多左右逢源,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他这话明面上似说给王仲平听,实则不过是敲打张月娥,叫她适可而止,故意说于她听的。
张月娥跟了他这样久,哪里会听不出,闻言她脸色更差,面对满桌吃食,一丝胃口也无。
王仲平看出二人之间的嫌隙,全是因他而起,忙将错往自个身上揽,道:“想来是我来早了,不怪姝妹妹起的晚,倒是我的不是。”
正说着话,就听到一娇柔声:“爹爹,女儿来迟了,让爹爹好等。”
闻得这声音,王仲平心弦一紧,猛然抬头看去,几日不见,少女娇颜如花,一双眸子宛若秋水。
王仲平见了,不由得痴了。
沈姝又何尝不是,她陡然瞧见王仲平,一双痴痴的眼神,那样深情望着她,面颊不由得一红,连忙垂下头,不好意思再看。
大抵是几日不见,这种感觉让她又欢心,又觉得害臊。
她缓步走到了桌前,唤张月娥:“阿娘。”这才坐下去。
张月娥沉着脸不做声,一口邪火憋在心口,上不上,下不下,可碍于沈枝山在场,也不好发作,只能埋头喝粥,压心里的烦火。
席间沈枝山也没闲着,一脸慈眉善目,以未来岳丈的身份,询问起了王仲平近况?眼下会试将至,又问他缺什么?短什么?只管向他开口便是。
言外之意,竟是要资助他,可王仲平那样的为人,一向自恃清高,文人风骨,看得比什么都重。
他如何能接受这番好意?
他既要娶人家姑娘,也不愿被人认为他是贪图沈家的好处,那样他都会瞧不起自个。
听罢他只说攒些银两,也够打点路上的开支了,婉言拒绝了沈枝山好意。
饭用到一半时,沈枝山看这俩孩子,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一个埋头吃粥,另一个也没扒拉两口。
于是笑着命下人收拾桌子,草草打发了他们两个。
等花厅里安静下来,眼看张月娥凑上来,听她唤了声:“老爷,妾身…”
却不等她话落,沈枝山却冷下脸,轻声喝道:“够了!你什么也不必说!”
“趁早收了你的心思!”
“可…可是老爷。”张月娥如何甘心,“您平日里如何说,妾身半个字也不敢异议,可我这个当娘的,四丫头也是我怀胎十月,生下的唯一的骨肉,您虽看好那穷书生,可妾身如何也不能让姝丫头,跟了那样一个穷酸秀才。”
“万一他不能中榜,中间出了变数,姝丫头和他又好了一阵子,到时就算老爷您不同意,要退了这门亲事,就不怕姝丫头一根筋,到头来还不是伤了我们女儿的心,还对姝丫头名声不好。”
“老爷您如何能忍心啊…”
说到末了,她眼泪簌簌落下,看上去柔弱又可怜。
多年以来,张月娥惯用这副面孔,在沈枝山面前装可怜,这一招百试百灵。
然而今日却好似不管用了。
沈枝山冷冷一笑:“我这个做爹爹的,向来不过问后宅之事,你还真当我什么也不知晓?”
“你和姝丫头母子情分如何,你这个当娘的,心中有数,如何睁着眼说瞎话,为了一己私利,说出这样的话!”
“你敢说是为了姝丫头?亦或为了你自个?”
张月娥止了泪,瞪大眼望着眼前人:“老爷您…您这又是何意?妾身实在是,实在是糊涂…”
“真糊涂?还是假糊涂?定要我说得明明白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