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姝一路从大雄宝殿,穿过一条长廊,又去了罗汉堂。
一路上翠红皆是心不在焉,几番欲言又止,到底没把话说出口,直至她们拜完了罗汉,出了罗汉堂,来到一处庙内的菩提树下,沈姝见她早已憋得满脸通红。
忍不住叹了声:“你想说什么,我都知晓,想必你也为难,不想坏了我们主仆二人的情分,这才隐忍到了现在,有什么想说的,便说了吧,憋着怪难受的…”
翠红早就憋得快透不过气了。
听沈姝如此说,又见她满脸不在乎,神色淡淡看着远处,也知晓她说的话,必定是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
她并非对王秀才有成见,说句实在话,甚至她也乐意王秀才和她家姑娘相处,可目前而言,也仅仅是相处。
虽王秀才人品性子没得挑,可要谈婚论嫁,她始终觉得太过仓促,甚至对今日自家姑娘的决定,大感荒唐至极。
“姑娘既决定的事,奴婢也不好过问。”
翠红也无奈叹了声:“可姑娘你有没有想过,明日你让王秀才来沈府,且不说老爷如何想,光是姨娘那头,恐怕也要闹翻天了。”
“姑娘您一向比奴婢沉稳,何以不从长计议,再作打算呢?”
翠红不解望着沈姝,摇了摇头:“姑娘您这样做,若只是想和姨娘撇清,下嫁王秀才,奴婢担心有一日,姑娘会后悔今日的决定,恐怕到时候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一辈子也回不了头了。”
主仆二人多年的情分,翠红也盼着她好,若说要嫁王秀才,她想至少等他高中那天,明媒正娶,八抬大轿风光迎她家姑娘过门,这才是上上之选。
“我为何要悔,为何要回头。”
沈姝幽幽盯着远方,嗓音飘渺,几不可闻。
最后那句话,她像是梦呓:“翠红,可我害怕啊。”
没人知晓她有多害怕,近些日子她一直没睡好,一直不知哥哥心里如何想?
她害怕和哥哥独处,甚至避开能和他见面的机会,可一日两日尚且说得过去,往后呢?又如何说?
总不能一直躲下去,只有离开沈家,不见哥哥,她想独善其身,也能过点安稳日子,旁的她想也不敢想。
可这话她埋在心里,始终不敢和翠红挑明了说。
翠红又哪里会知晓?还道是她家姑娘害怕姨娘,怕姨娘不顾母女亲情,要将姑娘嫁苏老头。
她想要出言安慰,可话到嘴边,望着沈姝雪白的一张脸,只觉得苍白无力。
主仆二人一时无话,很快出了大门口,马车就停在山门外的林荫小道上。
来的时候就她家姑娘一人,未免车夫多疑,翠红不便跟过去,只能目送沈姝上了马车,她才闪身往相反方向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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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运楼的包厢里,几个人聚在一块喝酒。
年轻公子通身气派,摇着手里折扇,感叹道:“这几个月来,盐引一再水涨船高,一斗盐不过区区二十文,扣去被盐监司捞去的,那帮狗官胃口也忒大了,狮子大开口,幸幸苦苦几个月,不过赚点蝇头小利。”
“文昌兄你此言差矣,你这叫蝇头小利,那要我们如何活?”
“区区蝇头小利,也够我兄弟二人吃上半年了。”
说话之人是另外两个公子哥,眉眼极为相似,是一对孪生兄弟。
一个叫张垣,一个叫张烁。
而前头侃侃其谈,被称为文昌兄之人,正是祝涛了。
“不知文昌兄有什么好门路,指点我们兄弟二人,也好来取取经?”
“好让我们兄弟俩沾沾光。”
四人围一桌,酒过三巡,众人脸上微醺,话匣子一打开,便收不住了。
一旁的沈少珩却沉默是金,手里捏着酒杯,与之却是格格不入。
祝涛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很快将目光转向了他,笑道:“这俗话说得好,不懂生意经,买卖做不通。“
“子玉兄经营有道,见识颇多,茶叶丝绸瓷器那些,样样在你手里盘得风生水起,不过短短三年光景,沈家家业日益壮大。”
“这盐引价格一路飙高,着实让我头疼伤神,不知子玉兄有何高见,可以指条财路,让我也好赚个盆体钵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