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们进去后,高梦图自言自语道:“原来是搜查......”
他整个人都在发抖,他死死地揪住了自己胸前的衣服,蹲了下去,半晌,又像失去了所有力气地滑坐在了地上。
等那两人走后,高梦图轻车熟路地来到后院,脚一蹬,踩着砖头翻了进去,这三天应该是能搜的都搜了个遍,里
院没什么人,一片空荡。
高梦图小心翼翼地打开内门,猫着步走上了二楼,硬是一点声音都没发出来,这里所有木门都被打开且贴上了封
条,还有一些零散的文件堆砌在茶几上,红色印章刺得高梦图眼眶一红,他没多看,径直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他上了高中之后,他妈妈就把身份证让他自己保管了,因为经常吃药,而且为了方便挂号,他都会把身份证放在
药袋子里面,刚好那药袋子卡在了隔槽里,那些搜查人员没发现。果然,他伸手一勾,把那药袋子勾了出来,里
面确实放了他的身份证。
这时,门外传来了推门音,高梦图一愣,同手同脚地下意识藏在了床底下。
“我刚刚外套忘拿了,我这记性......”
“你呀......”正装男突然没了声儿。
“怎么了?”黑衣男把外套穿好,“这里能带回去检验的都带回去了,还漏了什么?”
“没怎么......”正装男也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奇异的感觉,他往高梦图的房间走去,道,“这窗户原本就是开着的吧?”
“是的啊,领导吩咐我们把所有门窗都要打开贴封条,你忘记了吗?”
高梦图躲在床底一动不敢动,额角甚至出了冷汗,愣是呼吸声一点都没漏出来。
“哦......我见它半掩着呢,我还以为我没开呢。”
“刮大风呢,走吧走吧,这地方怪渗人的,”黑衣男催促他,“走,去吃个串。”
“好吧。”正装男回头再看了一眼,也觉得哆嗦,没多想就跟着黑衣男走出去了。
等脚步声彻底消失之后,高梦图呢喃的腔音才慢慢放了出来,他心脏一阵剧痛,像脱水的鱼挣扎着游出来,却发
现眼前是一片干涸的沙漠,他游到哪里都是死路一条。
他哭了,哭得压抑,低迷。
“你们去哪了呢......”
就算要逃,也不带上他吗?
高梦图攥紧了自己的身份证,躲在黑暗无光的床底,唯有紧紧蜷缩成一团才能够汲取微小的温暖,感受自己活人之下浅薄的呼吸。
他从床底钻了出来,拿了件外套,里面还有几百块钱,他定定地看了一眼,转身就走出了这个阔大却被禁锢的家。
......
高梦图用仅剩的几百块钱打了辆出租车,打算去亲戚家问问是什么情况,结果还没敲门,以往跟他们最亲近的姑
姑家,居然转头就走,毫不犹豫的速度令高梦图一愣。
“姑姑!”高梦图堪堪地叫住了她。
姑姑是爸爸的小妹妹,叫高婷婷,三十岁出头,早两年嫁了个处长,生活过得有滋有味,跟他们家来往还算密
切,逢年过节也会去对方住两天的关系。但现在大难临头,人情能留下几分,高梦图不敢估算。
高梦图见她停下了脚步,他向前,又不知道说些什么好,最后他颤抖地说了句:“......我家被封了。”
高婷婷的背影在他看来,就像一座大山,他能跨过去,也能被这座大山压死。
果然,高婷婷道:“我知道,大街小巷都传遍了。我哥贪污了,为了给你治病。你去哪了?”
高梦图摇了摇头道:“......我也不知道。”他醒来的时候就在庙里了。
“不知道?你回光返照了啊?”高婷婷忍不住刺了他一句。
“......”
换来的是持续的沉默。
高梦图确实感觉自己回光返照了,因为手术之前,他病情一直恶化,直到被送进手术室,他都一直处于一种混沌的意识里,感觉下一秒就不复存在了。
“小图啊,你家的事......我帮不了你,现在他们不知所踪,我只能给你一些钱,让你度过这个难关,至于其他的,”高婷婷顿了顿,继续道,“你自己做好打算。”
高梦图眼睛眨了眨,闪出了一些泪花。
他才十七岁,哪有什么打算。
“......我明白。”
“那你站在这里别动,我拿些钱给你。”
两分钟,等高婷婷走出来的时候,早就没了人影儿。
一个消瘦的背影,无人所知的消失了。
就好像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前一秒还有好的未来等着他的时候,下一秒就突然家破人亡、命在旦夕。
一切发生得太快太快,快到他根本没有任何的承受能力。
他就像一条落魄的狗,开始他颠沛流离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