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是市面上某个商品被人强势垄断了一样,他们都异口同声地说不给令华泽看病。
一听到他的名字就立马摆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
不用想,肯定是薛姿那毒妇买通或者威胁这些大夫,不然他们怎么会这个样子!
薛姿这是要等着他病死。
他们怎么可以这样欺负令华泽!
他已经过得那么凄苦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形了!
温眠月眼眶发热,站在医馆外,第一次有些觉得手足无措。
令华泽已经背地里吐了多少次血,每次看到她都会悄无声息地掩盖自己那血迹斑斑的衣袍。
既然薛姿做得这么绝,那就不要怪她了。
温眠月默不作声地握紧了手中的长剑,抬步走向令府。
——
“准备好了吗?”
此时就在令华泽的小院之外,突然来了几个不速之客。
他们蛰伏在各处,却又迟迟没有冲入。
“准备好了,已经安排人在各处都埋好炸药了,夫人说等到了子时的时候就点火,务必要让里面的人死无全尸!”
“好啊,这下,那拖着半条命苟延残喘的病公子,想不死,也难了!”有人语气兴奋,他们想要看到里面的人死已经很久很久了。
明明他身子那么弱,早已病入膏肓了,却还是在这里吊着一条命,真是让他们的主人看得厌烦!
他如果能够就这么死了,于他们于他而言,又何曾不是一种解脱!
“不过我们的动静还是要再小一点,可别让里面的人发现后逃离了,我们这不就白费功夫了么。”
“哎,他逃什么啊,他有那个能力逃么?一个病得只能坐在轮椅上的病秧子,就算是着火了,估计也就只能在里面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活生生被烧死吧!”
有人一想到那个场景便是一阵兴奋,面露笑容:“也是也是!”
——
自从温眠月离开,令华泽便在屋内安静地待了两个时辰。
他本就不是一个好动的人,他也根本没有太多的精力去动。
可是在温眠月面前,他却有无数种理由让自己去为她做很多的事情。
现下,他连一向热衷织缝的东西都放在一边,眼神黯然地看着四周的一切。
这里,暗黑,寂静,窒息,一如温眠月出现在他的世界之前那般,死气沉沉,冰寒,没有温暖。
有风透过木窗吹入,一只鸟儿难得地扑扇着翅膀降落在窗柩。
而这一动静惊扰了一直静默地待着的男子,那交叠在身前的白皙手指微动,他斜眸看向那只正在低头梳理自己毛发的喜鹊。
感觉到一道冰寒的注视,它顿了顿,不再梳理毛发,而是抬头看着他。
鸟儿的眼睛很小,却能够装得下他所有的美貌。
他那副绝美的皮囊,以及诱人而鬼魅的姿态,蛊惑着它小小的心脏在飞快地跳跃着。
它突然间就不想飞走了,因为他好像很喜欢它。
而它,也喜欢他。
是很喜欢。
令华泽的眼睛就像是深不见底的寒潭,它的羽毛很美,很丰盈,就像是那个离开已久的少女一般美丽。
她说过,她还会回来。
可是,黄昏已过,天色渐暗,她又是否会应约而归。
他静静地等待着,却是在一点一滴过去的时间里,内心逐渐燃起了一种名为焦灼的东西。
外面不再有阳光和温暖,取而代之的,是萧瑟蚀骨的冷风。
它们吹起他的白袍,覆盖在他裸.露的肌肤之上,侵袭着他的骨髓,寒戾地摧毁着他的骨骼。
他畏惧寒冷,害怕如冰一般的温度。
没有温眠月,这个地方更似冰山寒潭。
他没有办法想起来,自己在没有拥有过她的以前,到底是怎么这个屋子里熬过这么多个日日夜夜。
更没有办法,再度回到当初那样的状态。
他想要属于她的陪伴,要她的温暖,要她的一切,要她...要她回来。
令华泽伸手抱紧了自己,终于露出温眠月从未见过的一面。这个他狂躁失智,全身的骨头又疼又冷,他脸色惨白冒汗,拢在双臂的指骨像是要将它掐入骨血,整个人都倚在轮椅上颤抖哆嗦。
上一次,他在林间吞噬了一个刚化形蛇妖的眼珠和耳朵,方才缓过劲来,只是现在这些微弱的妖力已经不足以支撑他的这具病入膏肓的身体了。
不知道浑身颤抖了多久,那个无力在轮椅上挣扎的男子,喉结上下滑动,饥渴地看向窗边那道弱小的阴翳。
衣领敞开之处,他脖颈青筋突显,双眼紧闭再睁开之间,他咳得难受,再度眼泛水光,却也激动地颤抖着胸腔诡异地笑了起来:“哈哈哈哈...”
他已经将自己所有的丑陋收起来了,戴上了温柔的面具,为什么,为什么接近他的人,都会想要伤害他,离开他,甚至...
“我又...信错了人?”
他痛苦地忍着那股传遍全身的冰寒刺骨的疼痛,笑出了眼泪,捂着胸膛艰难地喘着气,继而伸手握紧轮椅的把手,他俯身抬手抓向那只待着陪了他一天的喜鹊。
它贪恋着他的美色,一直待在他的身边,只是因为它从未见过如此瓷白如玉美得惊心动魄的病弱公子。
它以为他温柔似水,更觉得他像是个翩翩谪仙,再过几日,它便会变成人形,再到那个时候,它还想要来找他。
但是这一刻!
它却猝不及防地被他掐住了命脉,并且扯住了它向来引以为傲的漂亮翅膀!那双手的主人,浑身又冰又寒,气若游丝。尽管如此,他还是要拼尽全力地将它的翅膀拆卸下来!
那样的力气变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大,仿佛用尽了全身仅有的力量去拽扯它的血肉...
它被撕扯的血肉在毛发之下袒露,鲜艳的血液顺着令华泽那冷白的腕骨流向他的手臂。
在见血后,他的眼神变得痴妄,愈发疯狂得吓人!
太可怕了!简直太可怕了!
他明明已经那么虚弱,浑身无力,可是偏偏攥着它的气力还是那般的大!
它已经感觉到了窒息,更感觉到了如冰寒一般的笼罩...它慌乱挣扎之中,几乎流泪的眼睛能看得见,他的双瞳变得猩红,哪里还有半分温柔可言!
他从它以为的圣洁神明彻底化身成了骇人的地狱邪魔,声音森寒如鬼魅,明明含着笑却又是那般的让它畏惧:
“别怕...等我拆了你的羽翼,你就再也逃不掉了。”
“助我存活,才是你的价值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