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他声音的时候,白珏愣了一秒,立刻清醒,坐起身:“怎么回事……你的声音听上去不太对劲,你真的不需要休息吗?”
“我想见你,想的不得了,见不到你,我根本没办法睡觉。”
“你遇到什么事了?”
“不是我遇到了什么事,而是我想……我想分手这么重要的事,还是当面说清楚比较好。”
如晴天霹雳,白珏立于原地,虽然这确实是她昨天晚上和辛爽促膝长谈时明确表示希望的结局,但——怎么会是这样的发展?
辛爽看出了白珏的异样,小声问:“怎么了?”
“我马上就到公司。”白珏说完便挂了电话,然后径直走到门口开始套衣服换鞋。
辛爽追问:“怎么了?你怎么突然就要闪现公司了?”
“严翊然说要和我分手……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到公司了,我去看看。”白珏很紧张,她害怕自己迟到了,也可能已经迟到了。
临走之前她给辛爽留下一句,“你就留在这里休息或者玩,别跟来,这是我和他两个人的事。”
辛爽大脑直接宕机,在原地缓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刚刚自己耳朵接受的文字是什么意思,“不是,怎么突然就到这一步了?完全不缓冲的吗?完全不灌水的吗?”
从宾馆到白家公司,散步的话需要五分钟,快步走的话,只需要三分钟。
在这三分钟的时间里,一些很夸张的肥皂剧情节飞进白珏的脑子,什么“豪门少爷碍于家庭压力无奈选择和爱人分手”,什么“利用分手来试探另一半对自己的感情”……但是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严翊然身上是不太可能的,之前冷战吵架,他从来都没有提过分手,他也无数次在白珏面前强调,“千万千万不要说分手”。
白珏很快就走到了公司,远远地看见了严翊然,看见那个高楼脚下渺小的身影,他很憔悴,像是温室的花自顾自跑出阳光房之后又遇上了一场风暴,白珏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
她走到他身边:“你……到底怎么了?”
“边走边说吧,你的公司附近有一个市民公园,我们去那里走走吧。”
于是,两人并肩散步,他们过去一起散了数不清的步,只是这一次,他没有主动牵她的手,严翊然沉默了好一会儿,白珏也没有主动问,在这沉默期间,她甚至想,如果严翊然最终打消了念头,那么她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但他最终还是将困了自己整个夜晚的思绪全部诉诸于口。
“我的家人,他们越过了我,调查了你家的事情,他们一直想这么做,于是和彭俊一拍即合。”
“原来……是这样。”白珏没什么反应,对此毫不意外。
“他们并没有完全相信彭俊编排的那些故事,我猜是因为彭俊说的太离谱了,但是这之于我,并没有什么不同,在此之前,我从没有这么深刻的意识到,其实我很弱小,我离了他们……什么都不是,如果他们真的要对我身边的人做些什么,或者,阻止我做些什么,我根本无能为力,我一直以来所倚靠的,不是我的能力,只是他们对于我的亲情,确实,我只是投了个好胎。”
“……”
这是个很浅显的事实,但毕竟人从来都是“生在福中不知福”,从来都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之前的白珏从来都想不到能听到严翊然亲口说出这些话。
“很幸运,我从小到大也没有为什么事情愁过,之前我想的从来都是,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我从来都没有想过继承家业,反正我也比不上我的长辈,我那个年轻的叔叔才是被寄予厚望的人,但我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的,直到,我遇见你……特别是,最近的这段日子。”
“最近的这段日子……”
白珏在脑子里细数发生过的件件事情:先是白疏木出车祸入院,再是叶舒假意绑架自己,再是他被抓……如果是站在严翊然的立场,还要加上他发现白疏木的同性情人等等这样“毁天灭地”的破事——确实非常折磨人。
“一开始,是你救了我,我该怎么说?事实就是,你确实在很多时候保护了我,但当我想要保护你的时候,我发现……我做不到,”严翊然自嘲地笑笑,“彭俊,那个警察,之前我根本不会把他放在眼里,我和他原本跟本不会有交集……但就是这样的人,也根本不会把我的,算是‘威胁’吧,放在眼里,因为他很清楚,我只是狐假虎威。”
“然后,我发现,我接受不了这样的自己,我开始怀疑,怀疑我过去的人生,我之前做的所有的事情都站不住脚,都没有意义……直到现在,我才真正清醒,这一切……一切的一切,都太可笑了。”
严翊然的声音轻飘飘的,属于他的自我崩塌的时候,安静如一轮残月。
白珏的心忽地揪起来,她难以想象,在昨天那个难以入眠的夜晚,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她自己也经历过生活的崩塌,所以她更加希望,自己身边的人不要再有这样的经历。
“其实也不应该伤心的……这对于我们两个来说,都是一件好事,对吧。”严翊然打起精神,故作轻松的语气,从兜里掏出一个U盘递给白珏,“这里面是彭俊和我谈话的录音,这对于我没有什么,但是可能对于你之后处理他有帮助,我知道,你不会就这么算了的,你一定会找他算账。”
他停顿了好一会儿,但苦闷和失望还是如凝固一般难以消解,他认命一般苦涩道:“或许我不能说服我的家人帮助你,但我能保证,我们分开了之后,他们一定不会阻碍你,我也会尽我所能的为你提供帮助。”
“谢谢。“白珏接过U盘,除了‘谢谢’,也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所以,已经到了这一步,能跟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吗?我知道事情绝对不是像彭俊说的那样……”
话音落下,忽然一阵风起,白珏望向风来的方向,恍惚间听到了故人的声音,是啊,已经到了这一步,到了再变幻无常的人生都可以用“故事”来形容的时候。
于是白珏缓缓开口,就像在讲一个故事:“白疏木,我的父亲,是一个喜欢年轻男孩的变态,叶舒,是我知道的第一个受害者,但他并不是我身边的第一个受害者,我的哥哥白玏才是第一个,还有一件很重要但你们都不知道的事情是,白玏,他其实是我同母异父的哥哥,他和白疏木,并没有血缘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