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比月光还要安静,柏克恭在水流声停后,终于有了动作。
他默默从橱柜里翻找出新的毛巾,他在卓年面前总是拿不起范儿来,再提什么桀骜不驯就有些装蒜了。
柏克恭乖觉地将毛巾叠好,方方正正一块砖,大手扣住卓年的后颈,慢慢靠近。
颈后的掌心炙热有力,卓年以为他还要吻她,正准备闪躲,面颊却被一片柔软征服。
毛巾轻轻按压着水珠,很舒服。
柏克恭细致地擦拭。
“闭眼睛。”他低哑道。
视觉消失,卓年细数眼睑合上之际,大脑浮现出的老旧电视机上的雪花片。
她察觉到湿透的鬓发也被轻轻带过,不禁依赖似的,与毛巾贴得更近。
玉簪在脑后松垮垮地晃。
柏克恭力道极轻,腾出一只手帮她戴好玉簪,动作轻到她心尖被擦了一下。
“我和你,有谁做错了吗?为什么我们总是会吵架?”
柏克恭问出这个问题,卓年微微睁开眼睛。
是啊,没人做错。
不过是他自卑,她冷漠;他缺爱,她偏激。
在本该互相依赖的时候选择独自思考。
他们都太聪明。
呼吸相闻间,卓年想抱抱他。
卓年一只手抓住柏克恭胸前的衬衫扣子,手指不小心探进他的衣领,触摸到滚烫的胸膛。
她的手很凉,两个人不自发地颤了下,柏克恭倏而握紧卓年的手扣在胸前,没让她闪躲。
卓年也没想躲。
亲都亲了。
她的另一只手顺势搂过柏克恭的窄腰,将额头磕在他的锁骨上,没有回答。
·
卓年被柏克恭送回宿舍。
寝室已经熄灯,两盏台灯幽幽地亮着,映亮椅子上杨颂和沈韩的侧脸。
“蒋潇然睡了吗?”
卓年用气音说话,轻手轻脚地关上门,抬头看一眼蒋潇然的床铺。
每个人的床位上都挂了遮光帘,她看不见蒋潇然,被床帘挡得严严实实。
“没有,她躺在床上思考人生呢。”
杨颂的大嗓门打破寂静,随即翘起二郎腿继续护肤。
啪啪啪啪——
把脸蛋当面团拍打。
沈韩推了下眼镜,环顾四周,观察好一会儿,舔舔唇角,继续面向电脑。
见杨颂这样,卓年也就没再放轻动作,她放心不下,又瞧一眼蒋潇然的床位,将切好的生日蛋糕放在书桌前,一块一块分下去。
“柏克恭就没留你?你呆这么一会儿就回来了,这不是他性格啊!”杨颂站起身,拾掇瓶瓶罐罐的护肤品,给蛋糕留位置。
沈韩点头附和,双手交握露出憧憬的神情:“照以往来看,你俩得在宿舍楼下难舍难分好久。”
“我白天还会陪他逛逛的。”卓年避重就轻。
没人有睡觉的意思。
悄悄地,蒋潇然在杨颂“啪啪”声和沈韩的键盘声中,委委屈屈地探头:“卓年……”
“嗯?”
卓年正在换睡衣,衣柜门挡住瓷白的肌肤,柏克恭没舍得咬她,只是发乎情地啃啮,浅浅的红痕消失地很快。
蒋潇然的视线聚焦在卓年的天鹅颈上,肩颈线条骨感又温柔,那实在是令人惊艳的弧度。
卓年浑然不觉,朝她笑笑,“我先洗漱。”
她摘下玉簪,如瀑长发披散下来,落落大方的知性美在她身上诠释地很好。
内心截然相反。
卓年定定地瞧向掌心玉簪,如同揉开清凉的药膏,指腹摩挲其上的纹理——她只有在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才好意思细细观察。
很久很久,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沈韩不经意一瞥,只见卓年深吸一口气,小心妥帖地将玉簪放好,一个礼盒套一个礼盒,礼盒外还要用布袋封好,放在抽屉最深处。
“这么珍视……是柏克恭送你的吗?”沈韩问。
卓年视线恍惚一瞬,回过神,应答:“嗯,是他送的。”
沈韩没有替卓年高兴。
她观察卓年久了,了解卓年的心思——
好贵啊。
不是自己买的,总觉得不属于自己。
卓年面对室友总会带着浅淡笑意,她拎着洗浴用品出门,手握上毛巾时,又不自觉发起呆。
沈韩瞧着这一幕,抿紧嘴唇,这下子不懂了。
半小时后,卓年带着沐浴露的清香,抱着被子和蒋潇然躺在一起。
蒋潇然觉得卓年身上凉凉的,不禁有些“爱不释手”,她头昏脑涨,拒绝不了这样的温度和触感。
她埋头在卓年怀里,清清淡淡地说:“我的前宿舍,到现在还是抱团做小组作业,之前我都是和张页一起做,现在,我如果找别人,或者找专业其他班的同学,他们不一定愿意带我。不熟,尴尬,这是我难受的一点。”
“还有一点。”
蒋潇然拿出压在枕头下的手机,打开朋友圈给卓年看。
“我在朋友圈骂人了,骂我前室友,骂得很脏。”
床帘内的黑暗里,手机屏光很刺眼。
卓年只瞄了一眼,关掉蒋潇然的手机。
“如果我说,我要你不要再回想这些龃龉,是不是不太现实?”她没刷到过这些朋友圈,也希望蒋潇然不要有这样麻痹大脑的记忆——
天真的人说脏话,大脑也会随之宕机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