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年垂下眼睫,这是她半个月的生活费呢,付完账后,她应该会回到一碗炸酱面吃三顿的日子。
成朔早就被姜婧拉走了:“儿子,你来看看,妈妈眼睛里是不是进飞虫了?哦呦眼睛好疼!”
成朔一边推着姜婧的胳膊,一边瞥向面色淡然的卓年。
卓年没付款成功。
柏克恭先她一步扫了码。
“这男的人不行,你就算和他见家长了,也有拒绝的余地。”
卓年听到头顶的声音,愣了一瞬,鼻尖嗅到很温暖的草木香。
柏克恭没看她,买完单,把服务员打印的小票撕了:“听到了没,拒绝他。”
卓年也不再看他,想把钱转给他:“你误会了,他是我舅舅的女朋友的亲儿子,关系再复杂,他也是我哥哥。”
柏克恭瞬间收回瞪向成朔的目光,眼睫频繁眨动作掩饰,不自然地“哦”一声。
既然吃完了饭,单也有人买,年佑金“打完电话”,招呼姜婧和成朔一起回出租屋。
卓年又被留下了,一句再见都没得到,唯一会和她说再见的成朔,只有满怀歉意的回望。
柏克恭望着这一幕,心里也能咂摸出点道道,丢下了闫大海,和卓年一起往外走。卓年若抬眸,就能辨出柏克恭面色上难得的一分乖巧。
卓年给他看她手机“扫一扫”的界面:“我需要你的收款码,一千多块,你我都是学生,你怎么能眼也不眨地替我付了的?”
“我有钱。”柏克恭不管她。
“我长心。”卓年平静地回应。
“你长心就不会请三个对你不好的人吃饭,你长心就不会现在还会心平气和地和我说话!”
柏克恭杏眸眯起,眼神暗淡。
“我那天晚上说了很多难听话,你难受吗?”他抬头望着苍远的天幕。
白云铺盖,遮住了蔚蓝与暖阳。
这不是令人心胸旷远的蓝,这是令人保持清醒的白。
卓年也不拖沓,把一张银行卡塞进他手里。
旗袍一步一翩跹,墨色拂过砖瓦地:“在锡城的时候,你说你会带我散心,我介意手头安排,你等了我很久。”
沿街杏花树婆娑,她与他肩并肩,讲话慢条斯理:“你开车带我去江南长街,我有机会被邀请唱歌、品尝过很多小吃,那是我第一次去锡城,人文山水,我身在其境,玩得很开心。”
她说:“你如果为那天晚上所说的话后悔,今天同样可以带我走一走。”
柏克恭握着银行卡,自嘲笑了下。
“你这是拒绝吗?”卓年没听见回音,抬眸:“你如果拒绝,我们现在可以各自回家了,但我也只是想对你说——”
“你那天晚上丢下我的诗集,说你囫囵吞枣读不下去,说我的诗歌多余,我很生气。”
一字一句记得这么清楚,柏克恭心尖揪了一下。
不妨碍他继续嘴坏:“你生气都没点表示吗?不打我不骂我,只轻飘飘告诉我这么一句?不痛不痒地没意思,还不如去看蚂蚁搬家,我是说真的。”
卓年不管他发神经,只讲自己:“但后来我也只是烦躁,因为你也许只是说出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感官罢了,我没办法令你满意,不代表我能力不行,只代表我的成就远远还没达到堵住悠悠众口的程度,你读过我的诗,我应该珍惜你,所以我不会对你发脾气。”
柏克恭咬一下舌尖:“看你这憋屈劲儿,我还不如去看流浪猫舔毛。”
“那你去吧。”卓年很好说话。
柏克恭没犹豫:“我带你去租车行,你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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租车行偏僻,柏克恭带卓年打了辆车。
“柏哥!”
车行里,一个寸头小伙迎上来,朝柏克恭挥手打了声招呼:“你常开的那辆蓝色越野,我还给你留着呢!今天还提那辆小蓝宝?”
卓年双手交握搭在身前,抬眸问柏克恭:“小蓝宝……是你给越野车取的名字吗?”
越野车怎么也称不上一个“小”字,她对这前言不搭后语的三个字很好奇。
柏克恭不自在地舔了舔唇角:“很幼稚是不是?不是我取得。”
“那时候柏哥请我吃铁锅炖,喝醉了酒,我就给他代驾。结果他睡着了我拖不动!给他闻了瓶白醋,就刺激吐了。半梦半醒抱着那辆车没撒手,嘴里嚎出来的,就是‘小蓝宝,我的家’六个字,之后我就记着了!”
寸头小伙很热情,把柏克恭身边的卓年当成自己人。
柏克恭抬腿踹了他一脚:“记得什么?记得你耳背还是你眼瞎?”
他没吐,卓年在旁边他怎么能吐过,开始像那晚在书店一般编谎话:“你吐我身上,我给你代驾,你忘了?”
“我又没喝酒,我吐什么?”
寸头小伙连连往卓年身后躲,弄得柏克恭一点办法都没有:“柏哥,你真粗鲁!”
卓年失语中笑出了声,柏克恭薅了一把小伙的寸头,不让他闹她。
小伙随即疑惑探头:“柏哥你眼睛怎么肿啦!”他两手攥拳上下一碰:“哦我知道了,你又哭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