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西弗勒斯转身瞪了一眼迷迷瞪瞪的古尔芒,瞧见她压根没有跟上他的意识,他下垂的嘴角止不住地抽了抽,随后大跨着步子上前,一把扯过古尔芒的胳膊肘,快步走下地窖。
西弗勒斯的步子迈得又大又快,古尔芒完全不跟上,几个趔趄下来总是在跌倒的边缘徘徊。好不容易踏上魔药办公室外走廊的路,西弗勒斯毫不拖泥带水地甩掉了古尔芒的胳膊,害得她在极其短暂的踉跄以后,以相当滑稽的姿势一屁股蹲坐在了冷冰冰的地板上。
“不走了不走了,我头疼!走不动了!”古尔芒捂着生疼的屁股,气急败坏地耍起了无赖,“要关禁闭就在这里关吧,我受不了了,我头疼得不得了,可你竟然还推我!”
西弗勒斯皱起眉头,冷冷旁观着,“你犯了疯病,我想你现在正需要一瓶镇定剂,或者——”他的黑眼睛闪了闪,嘴角泛起冷笑,“一瓶吐真剂的效果更好。”
“我不明白——阿嚏!——你在说什么……”
古尔芒惶惑地抓了抓脑袋,地板的寒意似乎涌进了她的肺管里。她扭动着身体想要站起来,可是她的腿没了力气,最后只好朝西弗勒斯伸出了一只手。
“发发善心吧——”古尔芒瞧着对方半点都不肯相助,只得哭丧着脸说道,“我觉得自己真的得病了,我感觉我的灵魂时不时地就在出窍——啊——我是不是快死了!”
西弗勒斯的眉头锁得更紧了,他定定地看着眼前这张被戏剧化的夸张面孔,额上的青筋跳了又跳——一秒后,两秒后,三秒后——他抿紧嘴唇,面色阴沉地握住了古尔芒滚烫的手掌,将她黏在地板上的身体一把扯了起来。
终于走到了魔药办公室里,古尔芒找到了能坐的沙发就彻底被头疼脑涨给撂倒了。
“我就不应该直接跳进黑湖里,”古尔芒抱着脑袋咕哝道,“我应该多穿点衣服再跳进去,唔……我应该不跳进去才对……不对……我就不应该参加这种要命的比赛……唔,早知道就不参加了……”
这会儿,西弗勒斯已经从办公桌重又踱步到沙发旁边,他把一瓶小小的水晶瓶立在古尔芒面前的圆桌上,一言不发地转身坐到了古尔芒的对面。
“这是什么?”古尔芒捏住闪闪发光的水晶瓶,正要动手掰开瓶塞——
西弗勒斯眯起眼睛,缓缓道,“吐真剂。”
古尔芒手上的动作一僵,小声喃喃道,“我干什么事了……你要问我什么……”
西弗勒斯发出了一声嗤嗤的冷笑,他的后背向沙发背上随意一靠,“你应该自己交代,而不是等着吐真剂下肚后接受盘问。”
听见这话,古尔芒对于吐真剂的可怕记忆猛地冲进脑袋,她连着打了好几个寒颤,要是换作平常她这时候一定就被吓傻了;可是现在,她的头昏昏沉沉的,怎么也转不过来弯,于是在她被真的吓傻之前,她只是感觉到无比的愤怒——
她气自己的脑袋怎么能笨到想不出一点办法来,她也气自己竟然三番五次地被几滴药水给轻易拿捏了。
古尔芒喷着火的眼睛死死地瞪着手里的水晶瓶,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拔掉了水晶瓶的瓶盖,然后一个仰头,整瓶药水一下子就被灌进了喉咙里。
“你问吧!”古尔芒作出视死如归的表情,“我头疼,也不想再费脑子去想对策了!虽然早说晚说都得说,但是我有权谴责这种严刑逼供的劣等行径!”
西弗勒斯完全没理会这些,他懒洋洋的目光一点点挪到她的身上,“该我提问了——你和穆迪之间是怎么认识的?”
“他根本就不是——”古尔芒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只是她的话刚起了头,就忽感耳朵里狂喷出一道道嗡嗡的白腾腾蒸汽。
“啊?”
古尔芒彻底愣住了,她呆呆地望着从耳朵里吐出的热蒸汽缓缓散在她的眼前,她有点不敢置信地捏了捏嘴巴,而她嘴边的肌肉依然接受着自己的控制。
“原来是提神剂,不是吐真剂啊……”
说着,古尔芒的目光立刻转向了西弗勒斯,她那因为魔药药水涨得红彤彤的面庞上充满了惊喜的神采,黑黑的眼珠里闪亮着转忧为喜的快活光芒。
“继续说下去——”西弗勒斯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他根本就不是——什么?”
古尔芒哽了一下,她尴尬地笑了笑,鬼灵精怪地眼珠子咕噜一转,“他根本就不是……不是一个好人!”她顿了顿,但心里差不多有了主意,“他随意溜进你的办公室里搜查!他怎么能怀疑你的忠心!”
“忠心?”西弗勒斯的眉头瞬间拧紧,他的眼神逐渐变得危险起来。
古尔芒瞬间咬住了下唇——该死!她居然说漏了嘴,她怎么能把在小巴蒂.克劳奇面前胡诌的话讲到了正主的面前!
“说!”西弗勒斯的语气有些粗暴,“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
“是不是只有吐真剂才能撬开你的嘴巴?”
西弗勒斯的声音就像一条阴冷的毒蛇钻进了古尔芒的耳朵里,可是古尔芒已经没有先前听见威胁时的那种慌张无措了。她看着从耳朵里喷涌而出又蒸化在眼前的白气,又瞧向西弗勒斯那双漆黑深沉的眼睛,她似乎突然似懂非懂地明白了一些言不由衷的奥秘之情。
“你总是拿吐真剂来威胁我……”古尔芒叹息着说道,“其实,从今以后你都不需要这样说了……有很多事情我都想要告诉你……但是,你记得去年暑期在蜘蛛尾巷的时候,我试图对你吐露过一些真相……可是,你并不相信我……我觉得事情确实很离奇,甚至有些荒谬,我害怕现在就算告诉你了,你也会像上次在蜘蛛尾巷那样——你不会相信我的,你会觉得我疯了。”
古尔芒的言辞恳切、情感真挚,脸上的表情在西弗勒斯的眼里也做到了无懈可击。他晃了晃神,回忆起蜘蛛尾巷里的那次莫名其妙的谈话,死一般的寂静横亘在两人之间。
古尔芒抿住唇,仔细观察着西弗勒斯的面部表情。她瞧着他的眉毛先是拧作了一团,然后逐渐放松下来后又稍稍挑起。古尔芒心下了然,对方明显不会因为她只言片语的一面之词而放下心中的怀疑与芥蒂。
或许……他需要的是证据……来证明她确实不是在胡说八道?
古尔芒如此忖度着,忽地想起自己的口袋里还放着西弗勒斯曾送给她的手帕。她心里不由得泛起一阵快活的喜乐,没再多想什么就率先打破了沉默。
“我有证据!”古尔芒咧开嘴笑道,眼里闪着光,“我没有骗你,也不是在编造什么无稽之谈。”
说着,古尔芒从长袍口袋里取出她已经揉作一团的有些褪色泛黄的手帕——而她为什么要揉作一团?因为她刚刚一直在用这手帕擤鼻涕!
“呃……”
古尔芒的笑容一瞬间僵在脸上,她捏着团成团的手帕的一角,收回也不是打开也不是——虽说现在碾平手帕也不是什么难事,但是要她在西弗勒斯的面前展示黏糊糊的鼻涕实在是太不雅观!
古尔芒窘得面红耳赤,她抬起不安的眼睛瞄了瞄西弗勒斯——他铁青的面庞露出了十分古怪的神色,黑眸里还在不断翻腾炽灼的狂躁。
“你究竟要干什么!”他咬着后牙槽,一字一句地问道。
古尔芒连忙尴尬地收起了手帕,下意识地争辩道:“我会洗干净的!而且我每次都洗干净了!就是这次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流鼻涕了!按理说我从来都没有生过这样的病,这次绝对是意外!”
西弗勒斯强迫自己按耐下火气,“那么,这件事和我刚刚的问题有什么关系?”
“有非常大的关系!”古尔芒一脸的认真,“前因后果牵扯了很多很多事情,这些事情必须得一次性说清楚才行!但是……”她忽然有些泄了气,“但是我需要一些时间来理一理,有些地方我自己都没有弄清楚,现在就告诉你实在有点难为我了……给我点时间好吗,等我组织好语言,理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所有的事情,我都告诉你——全部都告诉你,我一定要全部告诉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