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吃了一口左宗棠鸡,垂下眼帘试图掩盖心里的惊涛骇浪。
其实,黄探长说对了,她还真的见过那些人。
或者说,见过其中的一个。
袭击发生那天,那个人就跟在小塔拉索夫接待的白发男人的身边。只不过那时,他穿着西装,还戴着007电影里特工才会戴的墨镜和耳机,看起来就像白发男人的保镖。
可今天,他像黄探长一样,穿着衬衫和V领毛衣。没打领带,衬衫的领子还皱巴巴的,一副窝窝囊囊的老实白领的样子。
所以,那次袭击很有可能是这些家长搞出来的……或者,那些家长跟白发男人达成了某种合作,白发男人杀掉了小塔拉索夫,他们救了自己的孩子。
妮娜想着,被自己想到的可能性弄的鼻子发酸,眼睛发烫。
“她们有个好爸爸……”她揉了揉眼睛,“真好啊。”
她对面的亚裔男人默默观察着她的表现,跟不远处一直关注这边情况的罗林斯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吃完这顿有些简陋的圣诞晚餐,罗林斯以“明天还有问题想问”为由,安排妮娜住进了警局附近的一家旅店,并让两个警员守在了妮娜的房间门口。
“我们觉得跟袭击案有关的人或是组织可能会对你不利,”罗林斯这样解释着,给了妮娜一个花花绿绿的小铁盒。“这是我很喜欢的饼干,里面夹的蔓越莓酱很好吃……圣诞快乐。”
妮娜抱着那个不大的铁盒,坐在床上发了很久的呆。
回到警局,罗林斯直直地走向依然坐在她办公桌前的乔治·黄。
他身旁站着奥利维亚·本森和尼克·阿马罗。
“医生,你怎么说?”罗林斯问,接过了本森给她的一杯咖啡。
乔治·黄,更确切地说,是特使受害者专案组的精神病学家,乔治·黄医生叹了口气:“恋父、攻击性强、缺乏安全感,疑似少年时期或是更早的时候遭受过虐待,施虐者很可能就是她的父亲……还有,她应该认识或是见过杰弗里·弗雷泽、帕特里克·哈比斯和玛莎·桑希尔中的一个。
“除此之外,再没什么对调查有用的信息了。”
本森皱起了眉头:“你没有问她跟那几个家长的交集吗?”
“没有。不是我不想问,而是不能问。”黄医生面露难色,“她的戒备心非常强,我几乎只敢旁敲侧击地打听一些情况。我怀疑,她现在可能已经把那几个家长,当成了她梦想中亲人的某种标杆和模板。如果逼得太紧,她很可能为了保护、包庇那些人,而拒绝跟我们交流。”
“如果事情真的发展成这样,那不就得不偿失了吗?所以,我建议还是慢慢来。给我点儿时间,也给她点儿时间。等她彻底信任我们,自然就会愿意说了。”
“那要等多久?”阿马罗的语气有些不满,“我们没有那么多时间。”
黄医生把之前用过的圆珠笔插回笔筒,又把笔筒摆正,这才抬眼看阿马罗:“你有更好的办法吗?”
另外两位女探长的目光同时落在了阿马罗身上。
阿马罗的脸红了。他双手叉腰,长长地吐了一口气:“那就等吧。希望她愿意开口时,一切还来得及。”
凌晨时分,妮娜洗掉了脸上的妆容,穿上了警方给她准备的连帽衫和运动裤,又把这段时间赚到的钱分成了几部分,藏在了她的内衣、内裤和鞋底。
听执之前那个黄探长的意思,条子会把她关很久。
虽然她想到杀死小塔拉索夫的人有可能不是坏人,但她不敢说那些人就是好人,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杀掉自己灭口。
忧心自己会在被关押时间丢掉小命,她也顾不得钱了,决定现在就跑路。
那个女条子给她安排的屋子在二楼,妮娜从窗户往下看过,感觉这里离地似乎不算特别远。她完全可以学着浪漫电影里的落跑新娘一样,把床单打成一条长绳,从窗户爬出去。
就在她为了把床单扯成长条忙得满头大汗时,房间门口突然传来了两声闷响。接着,门嘭地一声被撞开了。
薄薄的门板从门框处飞出,砸在厚厚的地毯上。
几个彪形大汉冲了进来,为首的一个用枪指着妮娜:“妮娜·赛琳?”
“我不是……你们认错人了……”妮娜举起双手,紧张地说。
那人掏出手机看了看,又看看妮娜,啧了一声,对他的同伴说:“就是她。带走!”
妮娜看着向她冲过来的壮汉,无助地退到窗边,手上还攥着没加工完的床单。
一个壮汉的手即将抓到她的肩膀,她身后的窗户突然碎了,她附近的几个壮汉的脑袋也接连炸开。
同时,门口处那个用枪指着妮娜的人身后,出现了一个戴着滑雪面具的西装男。后者出现在妮娜视线中的瞬间,就举枪打爆了前者的脑袋,并温声对缩在窗户下瑟瑟发抖的妮娜说:“妮娜·赛琳小姐?你正处于危险之中,请快跟我走吧。我和我的同伴会保护你的。”
妮娜咬着嘴唇拼命摇头,用颤抖不止的手用力撕着床单,绝望地想在西装男接近她前做好绳索,从窗户逃出去。
她当然没能成功。
西装男几步就走到了她面前,还在她准备尖叫前就捂住了她的嘴,之后用某种方法弄晕了她。
等她再次醒来,已经坐在了一辆车的后座上。她加工了一半的床单,正牢牢地围在她身上,限制着她的行动。
之前的西装男正坐在驾驶座上开车,副驾驶座上坐着另一个戴着滑雪面具的人。这个人穿着一身暗蓝色的西装,怀里还抱着一支特别长的枪。
妮娜刚想问这两个人,为什么要抓自己,西装男突然猛地打了一下方向盘,将车驶进了一条窄路。
突如其来的转向让妮娜无法控制地倒向一旁,把头重重地撞在了车窗上。
“见鬼了!你们在搞什么啊?!”她痛呼出声,并忍不住喊叫起来。
“哦,你醒了,睡美人。”西装男有些轻浮地说,手上又一打方向盘。妮娜听见了窗外传来的、轮胎摩擦地面制造的吱吱声。“如你所见,救你的命……”
后窗突然响起了爆炸一般的巨响,西装男和他的同伴同时骂了句脏话。后者富有节奏感的咒骂声告诉妮娜,这个蓝西装应该是个黑人。
她默默回头,看见后窗上出现了几个圆圆的白色凹痕。
她从没见过这种痕迹,但她反复看过所有的007电影。
多亏了那些电影,妮娜立刻就猜到这些凹痕都是子弹打在防弹玻璃上造成的。
透过窗户她看到,一队黑色的SUV紧紧追在他们身后。那些车的车窗大开,每个车窗口都架着一柄看起来就很危险的枪。持枪的都是穿着黑衣服的大汉,他们正朝着妮娜所坐的这辆车不断射击。
西装男的同伴蓝西装打开车窗,拿着手枪时不时向后打几枪作为反击,边打边骂:“卧槽啊!老板你不是一直说有支援吗?!我们眼看着就要寄了,支援在哪儿呢?!”
话音未落,收音机里就传出一个略带神经质的声音:“曼塞尔先生,请稍安勿躁,支援马上就到……”
“‘马上’是多久?!你给我个具体的时间!几分几秒几……”
巨大的枪声突然在他们前方响起。
只见路口处横着一辆黑色的轿车,一个戴着滑雪面具、穿着工装裤和黑色战术背心的人,把一杆特别长的大枪架在车的引擎盖上,不断向妮娜他们后面的车队射击。
他每开一枪,车队里就会有一辆车失去控制撞向路边,或是干脆翻倒,车队的规模在肉眼可见地缩小。
收音机里的那个声音也在这时说:“我告诉过您的,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