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四散在记忆中,原本零散细碎的片段在此时被一条逐渐清晰的线串联起来,牵引着诸伏景光回到那并不遥远的过去。
如月琉生常常处于困倦之中。
在早几年时并没有那么明显,被降谷零吐槽下课总是趴在桌子上睡觉时,如月琉生就笑嘻嘻地搭上他的肩膀,用一本正经的语气为自己辩解道:“零你不知道啦,有些人就是天生喜欢睡觉的,比如我——”
“医生说过小孩子多睡觉对身体好嘛。”
然后再用兴奋的语气提起别的话题,一左一右勾住他们的脖子,用全身的力气的往下压,降谷零这时候就完全忘记刚刚的话题,攥着拳头准备去揍人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如月琉生的困倦越来越明显,诸伏景光也曾问过他几次,如月琉生给出的理由总是在打游戏、熬夜看漫画或者其他玩乐性质的消遣中来回,往往在被他们告诫后收敛一段时间,然后又重新开始。
要说让诸伏景光印象最深的,还是在他们十八岁那年。由于要准备升入大学的中心考试,而如月琉生已经从单纯的困倦转变为明显的精力不济,让他和降谷零前所未有的上了心。
降谷零因为担心他的成绩,总是在如月琉生上课睡着时一遍又一遍地把他拍醒。如月琉生没法睡觉,就愁云惨淡地支着眼睛听课,一下课就跑去找诸伏景光诉委屈。
诸伏景光那时的同桌是个女孩子,不知道为什么,一看见他过来就笑眯眯地让座,如月琉生为了表示感谢总是给她带很多零食。
如月琉生一过来就趴在桌上,面前是拉链处挂了一只粉色小猫的笔袋,他伸手拨弄了一下,触感毛绒绒的,一边含糊不清地抱怨:“国语课也太可怕了,睡一睡也没什么吧,我真的好困啊……零快把我的胳膊都戳出一个洞了,还有我的脚,一定被踩扁了!”
就知道他要来告状的降谷零面色不善地站在旁边,捏着他的后衣领把人揪起来:“如月琉生同学,需要我再提醒你一遍吗?除了数学课你每节课都在睡觉吧!”
他皮笑肉不笑的:“如果明天老师就告诉我们考试只考数学的话,我甚至可以在你下次睡觉的时候帮你盖上被子。”
“我才不要黑皮大猩猩给我盖被子。”如月琉生把手伸到背后想解救自己的后衣领,降谷零偏攥着不放,为了不扯坏衣服,如月琉生左扭右扭,最后终于放弃,一脸菜色地挂在他手上。
在旁观看许久的诸伏景光藏住那点笑意,略微正经神色,赞同了降谷零的话:“零说的没错,还有几天就要期中考试了,稍微打起精神一些吧。如果成绩下降太厉害,恐怕会被老师约谈哦。”
如月琉生只好应下。
然后,他就在期中考试当天直接失踪了。
在上午的考试结束之后,不明情况的两人找到老师询问,得到的却是如月琉生既没有请假、也联系不上的消息。
诸伏景光问:“那有联系到琉生的父亲吗?”
说到这个,老师面容上也免不了带上些责备之意:“学校留下的电话是如月同学家保姆的电话,她说她回老家了,现在没有办法去确认如月同学的情况,只给了我们一个电话号码,让我们尝试联系这个人。”
“我们按照这个电话打过去,接通电话的人自称他父亲的助理,说会把情况转告就挂断了。”
“怎么会有这样的父亲,就算是忙于事业也不应该这么忽视孩子吧,这些年的家长会一直都是别人代替来的,也不知道如月同学……”老师说着,自知有些失言,也没再继续,只是软下神色问道:“你们和如月同学关系很好,知道他家在哪吗?”
两人自然点头,都担心他是因为生病才缺席考试。降谷零道:“老师,我们现在就去找他,会在下午考试之前回来的。”
他们没有如月家别墅的钥匙,但他们共同拥有一扇藏在爬山虎里的小门。
穿过小门,拍走身上的落叶,选择一扇开着的窗户翻进去,两人轻车熟路地上楼,走到左数第二间,连门也没敲,推门而入。
房间里的光线被厚重的窗帘挡得严严实实,伸手一片漆黑,诸伏景光按开顶灯,往里走了几步,看见如月琉生斜躺在床铺上,蜷在薄被里,被子挡住了下半张脸。
骤然亮起的光线分毫没有打扰到正在熟睡的人,诸伏景光用手贴了贴他的额头,又顺着被子伸进去摸他的脖颈。皱着眉思索片刻,轻轻推着他,想把人叫醒。
降谷零在屋里走了一圈,捡起被丢在地上的外套,看见肩线处有一道像是被火燎过的细长痕迹。他皱了皱眉,站在床边,像叫魂一样叫如月琉生的名字。
“如月琉生。”
“如月琉生。”
“如月琉生!!”
“啊?!”如月琉生被最后这句震天响的噪音惊醒,短促地喊了一声。他睁眼坐起来,面容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零,景光,你们怎么在这儿?”
诸伏景光没答话,问道:“有哪里不舒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