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川抬了抬眼镜,带着笑意解释:“只是一点个人爱好,你对它们感兴趣的话,我也可以教你。”
这几乎是一个小型训练基地,但如月琉生记得,房间里没有任何冷兵器,他曾经问过德川,德川说:“你没有拿着刀和别人肉搏的必要。”
真正让如月琉生兴起警惕之心的还是在参观完房间之后,德川带着他来到书桌边坐下,递给了他一本白色封皮的画册。
那上面详细记录着各种变态杀人案件凶手的手法和死者的死状,画面相当血腥,在旁批注的文字用一种相当冷漠的语气指出了每一种手法的漏洞。如月琉生翻开时手一抖,但他很快就冷静下来,强忍着恶心翻完了整本画册。
如月琉生记得他忽然回头看德川时,他尚未来得及隐藏的、冷漠中带着审视的表情,又或许他就是故意的。如月琉生说:“我看完了。”
“看完了,然后呢?”
他反问的语气让如月琉生想起街边带着宠物的女孩,在喂狗狗吃了它平时不会吃到的东西后饶有兴致地观察它的反应。如月琉生随便选了一个案件复述出来:“如果警方能提前发现您批注出来的漏洞,或许这个犯人就不会逍遥法外了。”
“逍遥法外?”德川的笑容意味不明,他问:“你不害怕吗?”
“如果这是爸爸每天要接触的世界,我就不会害怕。”如月琉生绿眸睁大,清澈的瞳仁中是无比坚定的决心,纯粹得如最干净的湖水:“我要成为和他一样的英雄。”
“英雄……”德川微微眯眼,他语气很轻、带着嘲弄:“你的父母,竟然是这么教导你的。”
德川似乎陷入了某些回忆,如月琉生等待了一会儿,轻声询问:“德川叔叔,您要教我什么?”
“你想学什么?”德川的神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年幼的如月琉生看不出他在这短暂的十几秒中有了怎样的心理转变,他站起身:“这里的东西你都可以使用,每周六的晚上我会在这里等你,你可以问我问题。”
“钥匙我会给你,不要带别人来这,也不要对别人提起。”
“等到我认为你足够资格,我会把当年的事告诉你的。”
德川离开得很快,此后的很长时间如月琉生都独自待在地下室。他遵从德川的话,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这个地方,甚至于在地下室翻阅学习到的内容,也始终保持着缄默。
如月琉生不知道德川评判他是否足够资格的条件是什么,每一周他都会把自己所学整理成一篇简单的报告交给德川。他甚至试探着询问过德川需不需要他帮忙做什么事,他很难去描述当时德川的表情,也不知道他停顿的那一秒在想什么。
德川说:“还不到时候。”
如月琉生一直捉摸不准德川的想法。大多数时候,他是一个合格的老师,甚至是一个优秀的老师。德川像天生就擅长指导他人,无论如月琉生提出的是哪方面的问题,他都能一一回答,反指出他思考中的漏洞。但是偶尔,德川会忽然表情冷淡,然后离开地下室。等如月琉生从地下室出来,发现他还坐在客厅里,看见他后淡淡叮嘱两句,然后离开别墅。
无论多晚,德川从不在别墅留宿。出于某种直觉,如月琉生也不会在周六邀请两位幼驯染来做客。
随着如月琉生日渐年长,他不再把得知当年真相的期望完全寄托到德川身上,而是开始尝试自己调查。他甚至想办法联系到了父亲当年的同事,找到了松本清长。松本清长问过他如月夫妇有没有让他传递什么消息,如月琉生想起那个被指明要交给德川的U盘,摇了摇头,说自己想不起来了。
松本清长询问他现在的生活,出于对同僚遗孤的照顾,他也一定会去调查德川。然而在那之后,如月琉生的生活一如既往,松本清长也并未认为德川有什么问题。虽然如月琉生知道,德川一定不像表面上那么简单。
这只能证明他隐藏得极深。
这样一个身份不明的人,父母却在危难之际选择把唯一的孩子托付给他,而非他们的好友松本清长。
这让如月琉生对于德川的感受长期处于矛盾之中。一方面,他是父母最为信任的人,是自己名义上的养父,也是一位负责的老师;另一方面,他对德川有一种处于危险边缘的直觉,德川看他的眼神,也从来是复杂难明的。
在如月琉生十八岁那年,他的调查有了极其意外的进展。他知道了杀害父母的那个组织究竟是何方神圣,这让他时常花费大量时间在深夜查找资料,游走在东京的大街小巷,白天上课的时候总是困到昏厥,被和他是同桌的降谷好学生一遍又一遍拍醒。
于是下次换座位的时候如月琉生抢着坐到了诸伏景光身边,诸伏景光戳他的时候也很温柔,他就装没被戳醒一动不动。这时候诸伏景光就会对降谷零投去无奈的眼神,甚至还帮他盯着老师打掩护。
他的调查不算顺利,途中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困难,也可能迟迟没有进展,也正因为此,他对自己反复对比调查得到的资料和信息,一直深信不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