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枪响似乎震碎了如月琉生的神志,他再一次陷入那种彻骨的寒冷之中,那双刻满悲伤和不可置信的蓝色眸子还在注视着他,让他几乎为此心碎,他知道自己以另一种方式,将子弹射入了诸伏景光的心脏。
你那时候是不是很难过呢,景光。
我总是让你感到难过。
如月琉生像沉入深海,窒息感不断上涌,他感觉自己失去了呼吸,心脏紧缩着刺痛。
“……琉生?”
“琉生?”
“醒醒,琉生!”
一声又一声的呼唤,从模糊变得清晰,在睁开眼睛的瞬间,残余的恐惧和窒息还没有消退,他突然开始急促地喘息,发着抖想把自己蜷缩成一团,眼泪滑过面颊落到唇间,又咸又苦。
“琉生,琉生,别怕。”
身后有人抱着他,呼吸声就在耳畔,温热的手掌抚过他的手臂,穿过他的掌心,和他十指相扣。
是噩梦吗?不,那是曾经发生过,现在只有他记得的事实。
如月琉生感受到自己拿枪的那只手在不停颤抖,被诸伏景光牢牢扣住后肌肉还在神经性地抽动着,他另一只手死命掐着自己掌心的皮肤,竭力地深呼吸。
他的ptsd其实有段时间没发作过了,如月琉生还以为自己已经能很好地控制它,毕竟认知已经形成,再放任它严重下去只会影响行动。
“放松一点,好吗,现在很安全,琉生。”诸伏景光把头抵在他额边,声音轻而温柔。
如月琉生在黑暗里听着诸伏景光的呼吸,贴紧的身躯能感受到他胸口正随着呼吸起伏,他想,幸好只有我记得。
又过了很久,如月琉生慢慢平复下来,他们交握的手掌已经出了薄汗,他微微挣动了一下,把手松开,转过身子面对诸伏景光。
“我没事了。”
这还是第一次,他做了噩梦之后有人陪在身边。
黑暗中其实看不清对方的面容,但是如月琉生凭想象描绘出了他的眉眼轮廓,和担忧注视他的神情。
那只被他挣脱的手摸索着落到他的面颊上,摸到一点湿意,诸伏景光指腹留恋地蹭过,轻声问他:“可以告诉我,梦到什么了吗?”
如月琉生不想撒谎骗他,他本能般拉住那只即将离开的手,声音低低的:“可以不说吗?”
“可以。”诸伏景光摩擦着他的手背:“会经常做噩梦吗?”
“不会的,只是有时候。”如月琉生说的是会想起前世记忆的梦,那些梦通常都满是悲伤和绝望,他并不是时常都能做。
“嗯。现在还早,再睡一会儿吧。”
每次ptsd发作几乎都会浑身冷汗,如月琉生感觉身上黏糊糊的很难受,他坐起身把灯按亮:“我去洗个澡。”
如月琉生的动作很快,他回来的时候诸伏景光正坐在床头,拿着手机看什么。如月琉生也没在意,他把自己缩到被子里,诸伏景光撑着枕头探过去关灯,柔软的衣摆飘过如月琉生的面颊。
他没有再把自己缩到床边,而是面对着诸伏景光侧躺着,两人没有肢体接触,呼吸却交缠在一起。
“睡不着吗?”
“景光。”
他们几乎同时开口,诸伏景光听见他呼唤,“嗯”了一声:“我在。”
如月琉生在黑暗里想象他此时的目光,犹豫着开口:“……你想要什么?”
诸伏景光半晌没有说话,如月琉生提心吊胆地等待着回答,就在他想要主动结束话题的时候,感觉到温热的手掌落到他头顶,轻柔地抚了抚。
“我什么都不想要。”
“什么都不想要?”
“什么都不想要。”
“……”
“因为琉生已经足够爱我了。”他的声音像月光在夜晚流淌:“不需要再做其他事情了。”
如月琉生被他的“爱”搞昏了头,他明明在逃避,也没有回应,怎么就叫“足够爱”了呢。
诸伏景光问:“琉生有最想要的东西吗?”
如月琉生在茫然中诚实地回答:“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