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要我粉身碎骨也没关系。”
沈知寒抬头,不敢置信地望向秦镜。他每向前一寸,剑刃便将他的脖颈划开一分。一道道的鲜血蜿蜒着流到他的衣襟上,将雪白的衣衫染出大片大片的艳色,像是朵朵热烈盛放着的荼蘼花。
她将剑向下斩落,从秦镜的脖子上移开,也振开了他流在上面的血。
沈知寒转过身,没有再看他一眼,只是语气凉凉地说道:“我会找到的。”
“等我找到的那天,会亲自来找你讨回这份孽。”
说罢便点燃了腰间的信烟,大步流星地转身离去。
谢无救直起身看了眼愣在原地,狼狈至极的秦镜。冲着他挑衅地笑了笑:“秦仙长这算不算是——”
“机关算尽太聪明,反到成了镜花水月一场空啊。”
秦镜侧目回望向他,勾了勾唇角,明明是在笑着,眼底却一片寒凉,杀意毕现:“谢掌印是故意的吧。”
谢无救耸耸肩:“你说的是哪件事呢,如此不清不楚的。”
“我可不明白。”
*
沈知寒将林定权和陈寅的悔罪书死死地贴在心口的位置,疾步走向了御书房。
如今这一切愈发朝着不可能控制的方向疾驰而去,她必须尽快让这件事情进入调查,不能等到有万全把握了以后,再徐徐图之。
沈知寒前脚刚迈入御书房,魏明瑜就敲了敲桌面,示意她站得近些。她行完礼后,在魏明瑜身侧站定。
“替朕磨下墨。”
不知道磨了多久,她手腕都开始有些酸胀,魏明瑜才从奏折后抬起脸,将笔架在笔架上,面带笑意地看向沈知寒,像是心情极佳的样子。
“知寒此番如此着急,是想要同朕说些什么呢。”
沈知寒从怀中掏出陈寅和林定权的认罪书,双手奉给了魏明瑜。
“这是林定权与陈寅亲笔所书的罪状。信中交代了他们两人伙同金吾卫中郎将陆庭杰,一道窃取八年前随州水祸的赈灾款,私调地方库银,最终致使安麓县防洪堤坝坍塌,安麓县丞一家惨遭灭门之事。”
“臣亲眼看着林定权写下,绝不会有假。”
魏明瑜抬了抬下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沈知寒清了清嗓子:“而这背后私吞款项之人,就是靖宁王魏长川。”
魏明瑜眉心动了动,一言不发。
沈知寒悄悄地抬眼,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表情。眼见他嘴角的笑容一点点的消失,连眉头都逐渐拧到了一起。
在与他向上审视而去的眼神相撞的一瞬间,沈知寒立刻收回了目光,立刻跪了下来:“陈寅自尽,林定权遭人刺杀,是臣无能,没能保住人证。”
“让陛下为难,是臣失职,甘愿受一切责罚。”
魏明瑜任由沈知寒这样跪在一旁,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兀自拿起来两封认罪书开始逐字逐句地仔细看起来。
御书房内寂静无比。静到沈知寒能够听到因为紧张,鼓膜不断地震动着的声音,她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快要因为这仿佛静止的时间而凝固冻结起来。
直到魏明瑜将两封信纸叠起,纸张摩擦发出的细碎声,才让沈知寒被吊悬着不断受着刺激的心,寻到了一丝喘息的间隙。
他缓缓地开口道:“知寒你知道,朕这位皇叔对朕而言意味着什么吗?”
沈知寒呼吸一滞,不知从何作答,只能摇了摇头。
魏明瑜轻笑了一声:“只是皇叔而已。”
“天子犯法尚且与庶民同罪。”
“又何况是他呢。”
他弯下腰,托住沈知寒的手,将她扶起。
“知寒,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不必太过苛责自己。”
“朕会给这件事情一个公道的。”
“你只需记住,朕当年所说,你的剑可以代替朕去向任何地方。这句话适用于任何人。”
沈知寒暗暗松了口气,终于放下了心,
方才敢继续开口说道:“臣发觉这整件事疑点颇多,仍旧存在许多未明之处……臣想….”
没想到这次魏明瑜却柔声打断了她:“不用再查了。”
“没有得到善终的善者,会因为恶者的归罪而得到慰藉。”
“这样就够了。”
“可是….”
魏明瑜站起身,将手指在沈知寒的额心点了点,纵然眸光仍如般春风拂柳般亲和温柔,但沈知寒对其中蕴藏着不容任何人置喙的强硬再敏锐不过。
她噤声,不敢再言半句。
“只是死了几个有罪之人而已。”
“不必追究得那般清楚。”
“…..是。”
沈知寒只得将话顺着喉管咽下,压制住纷乱如麻的心绪。
魏明瑜突然抚上沈知寒的头发,沈知寒心头一惊,惊慌地抬眸:“陛下….。”
而魏明瑜只是笑着带着兄长般慈爱怜惜的目光,轻柔地注视着沈知寒,毫不刻意地换了话题:“你的婚期,钦天监已经定下来了。”
“就在下月十五。”
“我们知寒也终究要成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