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夏好心提醒他:“……你刚才说的是‘吵’。”
“又吵又晕。”
令夏有点不太明白他。
为什么每次两个人之间的氛围刚和谐了那么一点,他就总是会在不经意间竖起满身的刺,用阴阳怪气的话语和语焉不详的态度,又将她再一次推远。
手机又震了一下。
那头肖容还在开心地打趣她、为她高兴,和眼前这一切对比起来,却只让她觉得脸疼和割裂。
她按灭手机,然后起身站了起来。
“那不吵你,我先回去了。”
令夏看了眼自己还没吃两口的饭菜,有点生气又有点舍不得。
她在心里暗骂了一句没出息,然后头也不回地往门口走。
比她开门速度更快的,是他追上来的脚步。
“对不起。”
如果他解释两句或者为自己找找借口,那令夏肯定会借机发挥,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和他好好争论一番。
可他直接道歉了。
没有辩解,也没有借口。
而且态度相当诚恳。
至少在令夏看来是这样。
“没,没关系。”
令夏一时有些无措,实在不知该如何回应他突如其来三百六十度大反转的态度。
“先吃饭吧,菜都凉了。”
令夏肚子确实还饿着。
她也不扭捏,盛祁稍微拉了下她,她便又重新坐了回去。
这次再入座,令夏没有再动来动去,也没有再拿手机。
两个人安静地面对面坐着,除了偶尔碗筷碰撞的声音,再也听不到其他。
两人前后放下筷子,令夏帮着他收拾餐盒,手刚一抬起,他便已经敞开的垃圾袋口递了过来。
令夏眼一抬,没说话,顺势将餐盒放了进去。
令夏收完桌上的垃圾,他将垃圾打包系好,放在了门外。
再回来时,见她站在厨房门口,他走过去从壁柜上拿了块崭新的白抹布,用温水打湿后,递给她。
等令夏接过来后,他又回身抽了两张厨房湿巾,先她一步擦起了桌子。
令夏在一旁等他把脏污擦完,然后用手里那块白抹布又擦了一遍。
做这些时,两个人都没开始说过一句,甚至连眼神都没对上过,但动作却是这么的默契,仿佛有人在他俩的体内植入了同一套操作系统,指令开始之后再无需多言,两个人就像左手和右手一样,顺滑流畅地协作配合。
想到这,令夏莫名笑了一下。
盛祁疑惑看过来。
“我们俩是机器人兄弟吗?”
她话落下的一瞬间,盛祁就明白了话里的意思,于是很快也跟着笑了一下。
本来沉寂的气氛像是被投下了一枚小石子,一下子松散开来,荡起一层又一层看不见也摸不着的涟漪。
“刚才,对不起。”
时隔很久之后,盛祁再次开口,说的确实和之前一样的话。
“你说过了。”令夏眨了眨眼。
盛祁似乎在思考什么,他像是有话要说,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一般。
令夏安静地等着他。
“那些话,不是针对你——”
令夏脑子里快速回忆了一番,他指的应该是嫌她“吵”,让她“安静点”那些话。
“你看着我说的。”
既然他再次提起来,令夏也不想再和刚才一样,在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随便说个“没关系”就把这事翻篇了。
盛祁被她不加掩饰的直白和坦率噎住,剩下的话全堵在嗓子眼,又不知该如何继续。
“你是想说,刚才那番话不是针对我,就是突然心情不好、情绪不佳,加上我在旁边和别人聊得正欢,所以心情更不好、情绪更不佳,以至于说了一些无意伤害我的话?”
令夏思路清晰、口条流畅,宛如倒竹筒一般将盛祁酝酿了一个多小时的话,轻轻松松说了出来。
盛祁脸上有明显震惊的表情。
令夏一看就知道自己猜中了他的心思。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原谅你了。”
令夏从来不纠结已经发生过的事,何况只是一些情绪化的小矛盾,她想得开也擅长开解自己,在她重新做回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决定不和他计较了。
“不过,你为什么突然心情不好?”
这个才是令夏比较关心的。
盛祁没说话,和之前在思考该如何开口时的欲言又止不一样,这次他好像根本没打算回答她。
“白天玩得太累了?”
“想到生气的事了?”
“我吃饭吃太多了?”
“我笑得太大声了?”
……
盛祁轻轻叹了一口气。
“别猜了,都不是。”
“跟你没关系。”
令夏点了点头。
既然他打定了主意不说,那她也不打算再问了。
她把抹布往他手里一塞,重重甩了甩手指上并不存在的水渍,然后抬脚往门口走去。
她打开门,人站在屋外,在准备带上门时,她又转头看着还站在原地盛祁,突然开口:
“如果你想问刚才我在和谁聊天……”
令夏故意停顿了两秒,等他抬头看向她时,她才笑了一下,语气也变得很轻快:
“是我最最最最好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