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是什么难以预测的事情,泽诺从见到“岐宫寻”后就差不多摸清了这其中大致的关窍。
不算意外的结果,眼前的年轻人并非是那个宣誓忠诚的“工具”。虽然无法确定方法,但显然这位背后主使的伪装功力并不到位。
毕竟岐宫寻可不会一本正经地称呼立花慎一为“立花先生”。
但这并不意味着一切都是岐宫寻的自导自演,在这场演出里,岐宫寻更像是一个推动剧情发展的因素而非主谋。
带走立花慎一的的确是零,这点毋庸置疑。至于为什么能够这么轻易地带走心思缜密谨慎的立花慎一,也不是多么高深的计谋。
立花慎一是个看不到咒灵的普通人。
光是这一点就足够让人操作了。
对岐宫寻的不信任迫使他绝不会轻易让人进入有一丝可能暴露他们的研究的地方,但也因为不信任,他不会贸然放弃这送上门来的“异常”,因此只可能将人安排在外层的休息室,也就是不被“帐”和监控严密保护的地方。这也意味着,这里没有人能够发觉咒灵的存在。即便光明正大地带着咒灵进入,只要不涉及研究中心就绝不会被发现。而对于无法直接感受到咒灵的立花慎一来说,在靠近的那瞬间,结局就注定了。
在他进入房间的时候,由泷川澪“吞”下他,足够造成一场不惊动其他任何人的,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
而之后更简单,用岐宫寻支开伊芙,为了同伴的安全,必须由伊芙将两人带回来。
这是“阳谋”。
是泽诺明知道有陷阱,却依旧只能一步一步遵循的阳谋。
所以,这局是零赢了......吗?
“我并不在意这些。”
泽诺托着枪,褪去温和外衣的他显露出冰冷到漠然的一面。
“如果伊芙想要,泷川澪根本逃不出去。”
“我让伊芙离开,是为了满足她的愿望。”
“当然,也是我的。”
那天在流光亭他约见零而后询问的那几个问题并非心血来潮,即便零的表现似乎并没有什么疑点,但无意间透露出的细节已经足以让泽诺做出假设。说到底,在上层权贵名流间已经算是“公开的秘密”的盘星教,身为实力庞大的家族掌权人,真的会一丝消息都不曾听闻吗?尤其是在本身就对“咒术”有涉猎,甚至曾和“瑞克格蒙”有过相关合作的泷川家。
泷川零,和盘星教有联系。鉴于泷川澪当时对沾染了“夜莺”的血的短刀表现出了亲近的态度,或许可以更大胆的假设。
——她甚至和那个“夜莺”有关系。
没有证据,但泽诺也并不需要证据,怀疑产生的瞬间就足够他做出抉择,虽然并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但在赌博这件事上,最后赢的总会是他。
所以他站在这里。
零的手指再也勾不住茶杯,白瓷磕在地板上,发出惨叫似的的声响,映衬着泽诺的金眸寒光凌冽,利刃一般割开她费心隐藏起来的全部。
“.......呵,嘴上长篇大论,却并没有扣下扳机。”零后退半步像是在维持自己的仪态,实则暗自压低了重心,肌肉绷紧随时准备动手,“泽诺,你原来也是个只会说大话的蠢货吗!”
话音刚落,她已出手,一身西装似乎并不妨碍她的动作,被泷川澪保护了太久,但这并不代表她会是个柔弱可欺的对象。
曾在“泷川家”接受的训练即便过去了这么多年依旧刻在她的身体里,肌肉记忆驱使这这具柔韧有力的身体,即便没有武器,面对泽诺这样的对手她也能轻而易举地反制撂倒。
但泽诺从不会做没有准备的事。
“唔!”
手腕的荆棘在刹那间疯长,原本充当装饰的一小节眨眼间就分裂出无数条,赤色的荆棘刺穿她的手掌又紧紧缚住零的四肢和身躯,布满棘刺的表面划破她的衣袖深深嵌进她的皮·肉,把肌肤割出无数道伤口。
泽诺微微抬手,枪口正抵上零的眉心。微凉的金属表面存在感如此强烈,而她只能忍受着手掌的剧痛,勉强仰头去看那张脸。
“......还不动手?”零的身体因为疼痛生理性地微微颤抖,但她依旧扯着嘴角做出一副嘲讽的样子来。“实话告诉你,岐宫寻现在也在我的掌控下,那个伊芙再怎么强也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找到立花慎一,”
“所以泽诺,”
零的笑容盈满恶意。
“为了那个人的命,你杀不了我。”
“砰!”
子弹射入零的小腹,过近的距离让她的伤口有些狰狞,她脸上的笑容甚至没来得及消失,就在这后知后觉袭来的痛觉里变得扭曲。缚住她手脚的荆棘现在成了支撑她没有倒下的最后助力。
“注意审题,女士。”
“我已说过,”
——“‘我不在意’。”
泽诺的枪口避开了要害,出血量并没有那么惊人,那一枪只是让零失去了反抗能力。
是种示威?还是种证明?
或许两种都是。
吊在棘刺上的零轻轻摇头,终于回想起泽诺迄今为止的一举一动。
“哈.....也是,”她抬眼对上泽诺的目光,“我明明,一早就知道,的......”
岐宫寻的安危?立花慎一的下落?这些怎么会令他改变想法?或许所谓的“同伴”在他这里的确有重量,但绝不可能高于伊芙的任何事。当二者被推上天秤时,那些人的性命如此微渺,即使另一端仅仅只摆着一人的连“愿望”都称不上的“想法”也是如此。留下她的命不为那两人的下落,只是在赌她身上是否存在那种“价值”——让背后之人现身的“价值”。
“无可救药....的,疯子。”
泽诺并不生气,也不打算开口辩解。
他只是再次举起枪。
“请别让我再重复一次了女士。”
“让【她】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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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泽诺老师怎么还不回来。”
已经结束一轮训练的禅院真希收起薙刀,看了眼天色。
“已经快日落了。”
落日的余晖给后山镶上一圈金边,霞光吞没云层,在目之所及的一切上都蒙了辉光。极淡的紫意从靠近天际的地方蔓延,在不知不觉间扩大,把橘与金都一并吞下,变成粉,变成夜色的前章。
“......”禅院真希皱眉,干脆收起了武器“走了走了,回去休息一下吧。”
“嗯?不练习了吗?”“这时候也不差这会儿了。”
乙骨忧太闻言放下手里的刀,点点头表示认同:“的确.....”
“先走了,正好回去洗个澡休息一下。”
“嗯,我收拾完也准备回去了。”
禅院真希点点头,背起包率先离开了道馆。
“......”
乙骨忧太擦了擦额头的汗,重新陷入沉静的道馆里只能听到他略带喘息的呼吸。
道馆外檐下挂着的玻璃瓶被风吹动轻轻晃了晃,里面的石头碰上玻璃发出清脆的声音。本该是悦耳的声响,却让他莫名有些焦躁。
“......感觉,没办法静下来.....”
“忧太?”
祈本里香呼唤着他的名字,悄悄伸出一只手轻轻搭在他双肩。
“累了吗?忧太,里香可以帮忙。”
咒灵拿起道馆内放着的瓶装水送到少年手边,然后乖巧地靠在他肩上,等待着少年的下一个指令。
“谢谢你,里香。”
乙骨忧太并不意外,自然地接过水,顺手摸了摸咒灵细长的手指作为安抚。
比起一开始的无措慌乱,现在的乙骨忧太已经能够顺利面对里香的各种情况。这件事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
乙骨忧太拧开瓶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