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未走过这么久的路。
在现代哪怕是给老板做牛做马,那也不是用脚走车程的牛马,真要如此,他那老板早就被告上法庭了,哪还有机会理所应当地压榨他这个廉价劳动力。
白衿何问道:“你们不累吗?”
言策弋说道:“不累,刚拜入莱羽殿那年,为了练御剑飞行,每日步行两个时辰至登云台,加上御剑飞行的能力还不稳定,说不准就飞到哪去飞不回来了,还要走着回去,那时候就已经走习惯了。”
白衿何:“?”
言策弋笑着说道:“等你拜入莱羽殿,第一课也是御剑飞行。”
白衿何:“……”
他不想去了。
白衿何站在原地无言半晌,才勉强挤出抹笑,说道:“我们御剑飞行回去罢,走着实在有些浪费时间,我已经迫不及待见到长老们了。”
言策弋颇为体贴地说道:“白一,我懂你的心情,但没体会过御剑飞行的人踩在剑上半个时辰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白衿何彻底没了耐心,他说道:“我给自己掐两个止吐符就好了,快带我去莱羽殿吧。”
再拖下去,他就要忍不住言策弋下傀儡蛊了。
言策弋盯他数秒,像是受不了他急躁的脾气,边拔出剑,边语调平平地说道:“白一,做事要稳,对于剑修来说很重要。”
白衿何:“……”
我就一驭蛊的。
白衿何见那言策弋拔出剑后便一动不动,而其余几人都以御剑而起,腾在半空中等着二人。
白衿何便问道:“……你怎么不动?”
言策弋问道:“你怎么没掐止吐符。”
白衿何:“……”
白衿何说道:“我从小到大都不容易吐,而且我不喜欢以来符咒,毕竟这些符咒都是我偷学来的,每次用起,便不由得想到为此挨过的打,等到我实在忍不住了再弄,现在我们快点儿走。”
言策弋面上平平,简单应道:“哦。”
但心下却悔极,他怎得就又戳到白一伤心事了。
御剑而起。
这感觉同白衿何自己在天上蹦来蹦去时到底还是有所不同。
脚下踩着剑,隐隐还能感觉到剑身的灵力在一寸寸游走,从风云之中硬破出一条路来,脚心之下也能感觉到与剑魂亲近的暖意。
白衿何站在言策弋的身后,双手抱臂,说道:“这人间……这山下近几年还有哪处能与莱羽殿相提并论吗?”
“山下?”言策弋重复道。
白衿何说道:“我以前常年住在山上,实在被人排挤欺负得受不了,才下山入了京都,对这山下世界还不大熟悉。”
“哦。”言策弋解答道:“近百年来崛起宗门无数,但莱羽殿一家独大,最好的资源加之莱羽殿所处地界乃是与其他五界的主要交接之处,隔界叠合最多,虽说危险翻倍,但灵力也更加旺盛,利于修行,且莱羽殿弟子几乎是资质最好的,每年宗门招生之时,大家总是先入莱羽殿做测试,若未能达到标准,才会考虑其他宗门。”
与其他五界交接?
那潺水算什么?
与破缠观交接之处?
白衿何琢磨着。
不对。
破缠观所处位置与其他六界皆不沾边,应当是当时硬破结界,随机传送出来的。
“白一。”言策弋没得到他回应,便主动开口说道:“你不要想着去其他宗门,宗门水平参差不齐,若遇人不淑,百年光阴便蹉跎了,你我皆凡人,不似其他五界有漫长的岁月可以用来试错。”
白衿何说道:“我只是好奇罢了。”
-
通体雪白的殿宇直插云霄,宽阔宏大的玉雕门前,千数石阶笔直而下,那台阶如同登天梯般,可望而不可及。
白衿何站在门前扭头看身后的台阶,心道——
这莱羽殿还怪会折腾人的,每年来参加测试的凡人就要生生爬上来,真是冷漠又无情,高傲极了。
同这般做派比起来,白衿何反倒觉得那假惺惺的悲神堂还要好上几分,毕竟人家连机会都不会给凡人留。他们只会高坐名堂,享人敬仰。
跟在言策弋身后入了莱羽殿。
一进去。
便见正中间矗立着个半人高的战令台。
长宽均为八丈左右。
台侧的柱子上雕刻着风舞龙吟的雕花,还伴着战令台上争斗的规定。
“接战令,上战台,非死生,不下台。”
“若切磋,半柱香,超时者,三十鞭。”
“非本门弟子不可私自上战台,违者杀。”
“非同等级弟子不可互接战令,违者逐。”
言策弋顺着白衿何的视线看过去,解释道:“那是大长老定下的规矩,若同级弟子间存了私怨,且顾及对方身份无法报仇,则可递战令,站台之争,家族不得干预,不得追究,但已经很多年没人在战台上下战令了,毕竟私下解决可能还有得机会下黑手,既解气免了闹出人命,况且真上了战台,日后家族找你报仇,莱羽殿也未必能庇佑得及时。”
说罢,言策弋带路,边走边说道:“日后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就掐符画咒下黑手,你这样没家族支持的,若是明面上动了火,恐怕就是万夫所指,实在不行,你就来找我。”
白衿何问道:“你家族很厉害?”
言策弋摇头,说道:“没,真厉害早就被强迫送到大长老那去了,我只是可以帮你向长老告状。”
白衿何:“……”
谢谢你,但不用了。
言策弋将白衿何带到了二长老面前去。
二长老的庭院很偏,在莱羽殿的最北边。
但二长老却不在此。
言策弋驾轻就熟地从不远处的厨房里将二长老揪了出来。
“白一。”言策弋叫他。
白衿何暗暗打量那所谓二长老,看起年岁不高,撑死了也就是不惑之年,那人黑发之中掺着三两根难以辨出的白发,看人时眯着眼睛带着笑,眉眼和善,整个儿就是一迷糊小老头。
二长老瞧见白衿何的一瞬,僵了僵,又揉揉眼睛,说道:“你这孩子怎么看起来这么眼熟呢。”
言策弋说道:“眼熟?师傅,您当初也是这么说我的。”
二长老嘟囔了两句有的没的,“你确实和皇宫里那厨子长得很像嘛,高高的,壮壮的。”
二长老又说道:“你这孩子叫……”
“白一。”白衿何说道。
“白一是吧,刚好最近马上就要开始新生测试了,你可以暂且先住着,然后再去测试。”二长老说道:“不过言策弋说你底子很好,我信他的眼光,你若是拜到我的门下,直接就免了测试。”
他大手一挥,眯着双眼,颇有两分老顽童的即视感。
白衿何却说道:“我想要拜在大长老门下,常听闻大长老多带弟子出门游历,我想随着他多走多看,找到……我的哥哥。”
他本欲说父母,后来想罢,那大长老去的都是凶险的地儿,谁家的钢铁父母都年过半百了还到处降妖伏魔呢,他白一的父母可只是个抛弃孩子的普通人。
便又顺手给自己捏造了个哥哥。
二长老摸了下他的脑袋,说道:“可怜的孩子哟。”可摸着摸着,又觉得不对,又摸了下自己的头顶,嘟囔道:“最近手感又出问题了,摸着你怎么像个老家伙一样。”
白衿何:“……”
-
到了住处。
白衿何送走了言策弋,才得了闲心仔细观察此处。
但此观察非彼观察。
他放出几只蛊虫后便闭眼打坐。
此处灵气确实旺盛,但……不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