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在雨霖阁外等候的齐潇月,薛仪安满下脚步与之同往阁中去。
他望了望天色,便知恐怕齐潇月在此等了许久,于是轻轻笑问:
“何事令你这般着急?”
齐潇月见薛仪安还笑得出,便直接拉着他的往苑中石亭去。
“上次薛兄不是说令殿下寻个出头鸟、替死鬼,可如今提审安南王的差事,怎么就落在三公主手中了!”
薛仪安骤然被攥住手腕,面上笑容有一瞬的凝固,却很快不着痕迹的抽出手来。
他披着晚霞立在石亭阶前,严重的笑意随着齐潇月的言语逐渐消失的无影无踪。无丝毫起伏的嗓音传到齐潇月耳中,令她立时愣在了原地。
“我何时说过这话?齐三,你失礼了。”
齐潇月何曾见过这般的薛仪安?
她自认与薛仪安往昔便有几分交情,鲜少有见过他因何事发怒或是显露明显的不悦。
现下薛仪安虽然并未露出怒容,却依旧让她喉头一卡,不自觉的收回了手站的端正。
“可薛兄那日所言分明是…”齐潇月还待继续说,对上薛仪安越发带了冷意的双眸,识趣的换了个说法“咳…莫不会是…我误会了薛兄的意思?”
见齐潇月改口,薛仪安的面色这才松动,复又软下语气:“你可知今日殿上发生何事?”
“只知陛下问过三位殿下课业,后以安南王一事为题,考校齐为君之道。太女殿下向来勤勉聪慧,对答自是妥帖,只是二殿下…”
说到此处齐潇月顿了顿,没再继续,倒是薛仪安接上了她的话。
“二殿下难得谦逊,恭谨长姐礼让幼妹,陛下便令三公主先答,可对?”
齐潇月听得一愣,没想到薛仪安竟然比她对朱雀殿中发生的事知道的更清楚。
薛仪安话说的委婉,实则程衍哪里是谦让玉姝,根本就是有意以这个愚笨的妹妹在前头作对照,更显得他收敛了性子懂事乖巧。
今日朱雀殿中这幅友爱的情形叫女帝看的十分满意,加之玉姝虽没什么高瞻远瞩,说出的也不过是“陛下英明、仁爱众生,必不会叫安南王屈死”这般的车轱辘话,但有一句说进了女帝的心中。
“世人传言责怪母皇杀害手足,可儿臣却是不信。母皇乃事开国明主,若安南王无罪,自然不会加以苛责。但若安南王真有不臣之心,那不论母皇如何处置都不为过。”
玉姝这番话说的好似脑子突然变灵光一般,难得的令女帝觉得妥帖。
反倒是自认被玉姝抢了风头的程衍,才刚装了几分乖巧便又忍不住刺了玉姝几句。谁知以往向来偏袒爱护他的女帝难得的为玉姝而斥责了程衍,并将彻查安南王一事交给了玉姝。
女帝膝下仅有的三位子嗣中,玉烛与程衍的能力自不必说,早就在女帝心中留下了印象。只是比之玉烛,程衍就有些浮躁冲动,锋芒太盛。
但就算如此,女帝向来也只是偶尔训斥,从不约束平日里程衍对玉烛的无理之举。
以往不知是否是女帝有意,身后无父族助力的玉烛可以说是多年来生活在程衍与程氏外戚的阴影与压力之下,二人的争斗更是宫中心照不宣的事。
只是有这些先例在前,程衍此次因玉姝而受斥责,则令他更加无法忍受,这才有了眼下的齐潇月蹲守薛仪安多时的举动。
虽说薛仪安是玉姝公主的伴读,但他入宫至今,程衍就没有断了接触他的心思。
齐潇月时常来寻薛仪安商讨宫中之事,背后便是程衍默许,借着两人昔年在宫外的交情,意欲将薛仪安拉拢。
每逢齐潇月前来商谈,薛仪安虽然从未拒绝,言语见却也只是模棱两可,出一些不痛不痒的建议。
数月以来对薛仪安的笼络几乎毫无效用,他依旧是一副不闻外物的淡然模样。
如今程衍在听从薛仪安“似是而非”的建议后于朱雀殿又遭女帝斥责,齐潇月也难免怀疑起了薛仪安的用心。
“既然薛兄都知道,难道没有料到女帝心思?若早知如此,还不如让殿下力争一番。”
见齐潇月言语中有责怪之意,薛仪安却并没什么反应:
“你也说了‘早知如此’,只是君心难测,谁又能未卜先知?”
往常薛仪安这般说了,齐潇月便也不会再抓着不放。但眼下她心中对薛仪安有怀疑,便不由多想了几分:
“薛兄你不会真的…又意相助三公主吧?”
齐潇月似是觉得自己道出了真相,一时间满眼讶然与不赞同的看着薛仪安。
朝堂上谁不知玉姝公主是什么德行,以他薛氏嫡长孙的声名,想要则明君而侍简直易如反掌,何必选择玉姝?
薛仪安听了这话轻笑一声,明显是敷衍了齐潇月一番:“在其位谋其职,我不过是做分内之事,哪里有这么多弯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