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泊晏乃老夏阳侯庶子,一众官员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但李淮水至今从未露面,即使有人对昔年李淮水手足相残的秘事心知肚明,却也一时间摸不清吴甲的路数,故而在见到这所谓的庶子“李泊晏”前未敢轻举妄动。
吴甲也终归需要“李泊晏”露面才可安定人心,便下令将俘获的襄南将领石隆于次日斩首示众。彼时令“李泊晏”到场监斩,也算是向众官员及廉阳百姓为吴甲义军正名。
监斩这日清晨,李淮水在仆婢的侍奉下为做着准备。在她的要求下,蔺如晦以客卿的身份继续居住在蘅清苑,晓烟则依旧贴身服侍。
“公子,车架已在院外候着了。”
待整理衣冠妥当后,李淮水便被仆从侍婢簇拥着出府,乘坐夏阳侯制式的马车往刑场而去。
待抵达刑场时,距离正午还有些时间,吴甲早为李淮水在高台之上安置好了席位。
她落座后向下扫视,只见此前意气风发的襄南悍将石隆,此时正披头散发的跪伏在邢台之上。台下则是前来观看的人群,其中不乏有许多官员。
百姓许是看个热闹,但官员大多是冲着“李泊晏”而来,此时皆将目光投在坐于高台的李淮水身上。有认得李泊晏的,远远望见她的样貌无一不是心中惊异,四下交流起来。
对于众人的视线与谈论,李淮水并不放在心上。待吴甲露面,当众痛斥襄南军在攻下廉阳后的种种罪行,而后便将矛头直指跪伏在地的石隆。
如今刘峦已死,石隆自知只是平息民愤的棋子,早知道自己必死的命运,此时只静静听着不做辩驳。
待李淮水将令签掷出,石隆的人头便与木签一同落了地。
李淮水的视线略过石隆的尸首在人群之中梭巡,不多时便在路边的茶楼二层寻到了一个佝偻的身影。
太常寺卿谢喻昌。
李淮水望着那身着便服的苍老身影眯了眯眼,心中有了一番计较,当即不管吴甲依旧在慷慨陈词,起身命身边的侍从驾车返回侯府。
除了晓烟外,李淮水身边的侍从不少是吴甲安排,此时见未得吴甲应允她便要先行回府,一时间皆立在原地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听从。
“还愣着做什么?难道公子如今回府也做不得主吗?”
晓烟见侍从愣在原地犹疑不决,立时拧眉呵斥。
“这…自然做的了主,公子请。”
侍从思索一瞬,到底不敢当众违抗,便只好躬身让路,前去为李淮水驱车。
李淮水这方根本不顾吴甲如何作想,乘车返回侯府后,便命人给谢府写了帖子,点名要见谢喻昌商讨袭爵的祭祀礼乐事宜。
平日她的言行所都有人监视,但谢喻昌本不是什么实权官吏,为祭祀之事见太常寺卿一面也不算什么出格的行为。
加之吴甲军正需要她与官员接触以安众心,帖子便也并未受到阻拦送去了谢府。
不过一个多时辰后,这位年逾六十的太常寺卿谢大人便被家仆从刑场叫回,换上身着官服赶往侯府,立在了主院书房内。
李淮水坐在说桌前,面带笑意看着眼前身形佝偻的谢喻昌。作一副关切的模样询问:“多年不见,谢大人精神依旧,近来身体可好?”
谢喻昌是“李泊晏”入廉阳后第一个召见的官员。
此时他尚且对“李泊晏”的身份存疑,摸不清她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便使出了惯用的手段装起糊涂。
“蒙公子记挂,一切都好,如今再见公子,竟已是…已是…”
谢喻昌似是陷入回忆,掐指算起年月来。但似乎因记忆不清,半晌也未算出个所以然。
“已是三载有余了。你我上次见面,还是长姐袭爵前。”
李淮水见谢喻昌这副样子,根本不信他是记不清年月。这老滑头不过时借着年纪装糊涂,用这些陈年往事试探她罢了。
“是也,是也!竟一转眼已有三载了。”谢喻昌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抚着白须“三年前公子重病不治,如今竟已大好,渭州风水气候养人呐!”
“长姐当年之命乃是令我前往豫州养病,谢大人怎的连这都记错了?”
“咳哎,年纪大了,不中用了,公子勿怪。”
李淮水心知谢喻昌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却也并未生气,依旧和颜悦色的闲话家常。待将他的试探一一化去,这才从手边木匣中取出一封文书。
“今日劳动谢大人前来,是有一封文书给大人过目。此事非同小可,我心觉该先知会大人一声再行决断。”
谢喻昌闻言上前几步接过李淮水手中的文书,打开一看当即脸色变了一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