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拳头即将落下时,硬生生地停住了。
看着挡在自己面前穿着校服的小女孩,像极了路边挑担售卖的小黄鸭崽。
那双手护在胆小鬼面前。
很滑稽。
可她的眼神锐利得如同一把直插人心的刀,仿若下秒就会不顾一切地撕咬上来。
“滚开。”
但女生置若罔闻,即使抿成直线的唇足以见她的紧张。
愣怔的不止男人一个,林郁野也是。
这一抹黄实在是太亮眼,在灰扑扑的冬季南城里宛若春天的小黄花,即便是天文科技馆里那些熠熠生辉的星球也没有视野里唯一的鲜艳那么亮眼。
“胆小鬼。”
痴痴念着几遍,渐渐放声大笑,压抑又爽朗,引起过路人的驻足频望。
紧绷的心弦在这突然的笑声里悄悄卸力,沈唤笛侧过头瞧见身后少年。泪眼弯如月,鼻尖泛着红,笑得一手捂着小腹,一手抬着擦拭笑泪。
昏暗的天色,交错的钴黄路灯,背后闪烁的霓虹招牌灯,黑色羽绒服颤着,冰淇淋残留物宛若蹦跳的心脏,空气中上颤的白雾便是心跳波动。
沈唤笛感到心酸。
她恶狠狠地重踩了男人的脚。
在男人变脸前,果断伸手拉着林郁野的手腕踩在通行绿灯的最后三秒前往对面街道奔跑而去。
踩过明黄近光灯影,弹奏斑马路线的钢琴键。
她拉着他的手,不停歇地往前跑。
想要跑至世界的尽头。
----------
南城冬季的风咬人,元旦还未到便已然冷得如西伯利亚。
她的耳朵已隐隐作痛,零八年生的冻疮悄然复生,同身上无数的伤疤一样,又痒又痛。
她怕冷,但更怕农忙时的水稻叶割腿。
无端地神游,目之所及中万家灯火一盏盏,光晕掠过后退的街景,细汗渗在额间,马尾飞旋,她仿若在飞。
可是不知何时。
单向抓着的手已经变成牵手。
好像就在一家兰州拉面店前,又好像在拐角处的沙县小吃店面前,那刻他轻易用力一拉,温热的掌心覆盖上她的掌心。
掌纹相印,延长出一条无形的、极细的、轻飘飘的连接彼此的红线。
那瞬间,她的感官如同不断靠近又不断后撤的街景和人们那样,被放大无数倍又被缩小无数倍,呼吸声里一跳一顿的,是她的心跳声。
电流感随着相握之处传来,麻木了她的四肢,令她的手动弹不得,似稍有动作便会让少年放开手。
她不敢相信,也不敢松手。
含胭脸颊已不知是寒风的杰作还是林郁野的杰作。
最后步履渐慢,反而变成了少年牵着她的手,往前奔跑。
他茂密的发随着动作而抖动着,黑色羽绒服抱住了风轻轻飞起,视野里只剩双泛红的耳朵和他噙着笑的侧脸。
“再跑跑,好吃的炸可乐饼近在眼前。”话随着白雾往后冒。
他好温柔。
沈唤笛想,勇敢地握紧了他的手掌。
如果这是一场马上就会忘记的梦,梦里的自己勇敢点也是可以的吧?
那他是何样心情呢?
……
刚出炉的炸可乐饼,炸得焦黄,香气四溢。
“快试试。”林郁野递过去一个,“小心烫。”
沈唤笛接过,刚长跑完,又冷又饿,全然没顾及林郁野的提醒,大口地咬了一口。
原来不是可乐做的。
焦脆的外壳,软糯的土豆泥,咸甜的味道一同在嘴里炸开,烫得沈唤笛霎时瞳孔极速收缩,她的舌头恨不得在口腔里打滚,口水疯狂分泌,却又只敢大张嘴巴。
“吐出来!”关心和林郁野的掌心一同递来。
沈唤笛微愣,垂下眼,发现他的掌心抵在她的下巴上。
“怎么了?不要烫伤了,快吐出来。”
他急着微微弯了身,俊脸靠近一瞬间,沈唤笛本能地闭嘴咽口水,那口滚烫的炸可乐饼也一同坠入肚中。
热源路过心脏,热烈得要爆炸。
林郁野微怔几秒,立即拿起拧开保温箱旁售卖的矿泉水,直接上手喂下,语气急切又严肃:“水含在口里,不要立即吞下。”
沈唤笛红着脸乖乖照做。
----------
林郁野不熟悉这片路况,两人开始在各种巷子里七拐八绕地冒险。
约定不问路,最后耗时四十分钟才找到了直达公交站。
公交车没有地铁快,要一个多小时路程,两人心照不宣地坐在一排。
沈唤笛不敢偏头,佯装看窗外的南城夜,实际上一路盯着车窗上的闭目养神少年侧脸倒影。
回到南水名郡时已经是晚上十点。
王妈已经睡了。
两人轻手轻脚上了楼。
分开时,林郁野承诺下次再带她坐地铁。
沈唤笛笑着点头。
贪恋这刻的静谧,她迟迟不愿转身,搜刮话题:“谢谢你请我吃炸可乐饼。”
“下回可不要烫伤。”他想起了她的回握,弯了眉眼。
被这突然的笑容帅得窒息了一秒,沈唤笛发觉他今天好像特别活泼。
变成了王妈口中常念叨“小时候活泼又不逾矩”的大少爷。
乍然不好意思,眨了眨眼睛求饶。
林郁野止住了笑,微眯着眼似在回忆:“说起来,我们是不是很早之前见过?”
“你那时是不是也迷了路?”
沈唤笛撑着泪眼轻嗯了一声,怕情绪泄露,急忙道又道我先回房了,转身就走。
倏尔,发顶抚上一双温热的手让她凝固了脚步。
“今天谢谢你。”
“但下次不用了。”少年声音低沉又破碎,仅几秒,他收回了手。
有风吹过,寂静之中暖气蔓延。
难以言喻的情绪让她扭头看,眼泪恰好滑落出一条漂亮的抛物线。
而少年的身影已隐入四楼楼道里。
----------
圣诞节的脚步临近,节日氛围越发浓厚,像是约定俗成样校内女生们纷纷开织围巾,而男生们讨论最多的话题反而变成挑选什么礼物。
男生不做什么手工活,花钱最能体现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