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则被带到了殿下的寝宫。
看着奢华富丽的寝殿,凝望着从外头走来的,衣着鲜亮的女子,她感觉自己重活了一次,心绪久久无法平静。
她想迈步,却觉得脚有千斤重,竟迈不开步伐。
“来了。”赵槿笑着朝她颔首,那笑容格外亲切温暖。
她顿时醒过神来,摸摸自己的脸颊,灰土土的,不用看也知道,此刻的自己一定很狼狈。
她手忙脚乱地擦脸,却越擦越脏。
赵槿走上前,从袖中取出一块帕子递过去,眼神示意她。
帕子很干净,精致的就像它的主人一样。
阿辞眼睫微颤,忙退后一步,‘扑通’一声跪下,双手交叠,至于额下,重重的磕了个头,“谢殿下救命之恩。”
赵槿俯身,将她扶起,“你无需谢本宫。”等她站稳后,才慢慢道:“本宫救你,自然希望你有值得利用之处。”
她的话很干脆,不动听却很直接,她坦坦荡荡的说出自己的目的,目光更是清澈明亮,“本宫从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这你是知道的。”
“知道。”阿辞盯着她,心中补了句,殿下拥有悲悯之心,不是仙人,更甚仙人。
“我要你做我的暗探,替我潜伏进大夏,待来日我入夏之时,你便是我的眼线。”赵槿在门口站定,转身回望,眼眸微弯,嘴角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她道:“当然了,你也可以选择不去,毕竟此行定然危险重重,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回,或许也会因此丢了性命,而你身为暗探,你的名字永远无法暴露在阳光下,更不会载入史书,不会有人知道你的存在,那你的存在将毫无意义。”
赵槿的语速很慢,像是为了让她听清她说的每个字。
言辞犀利,字字句句,皆戳中要害。
她话音一转,含笑道:“但目前看来,你没有拒绝的权利。”分明是在陈述事实,却无端的让人觉得残忍,“不是吗?”
她的命是赵槿所救,本就属于她。
她要她何时赴死,她不该有任何异议。
这是理所应当的。
至少换一个人来听,都会觉得赵槿是在挟恩以报。
就连赵槿自己也如此觉得。
“是。”
但阿辞毫不犹豫。
四目相对,她轻声道:“殿下知道我的存在。”
赵槿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只要殿下知道我的存在,那我的牺牲就有意义。”阿辞并未受方才那些话的影响,她思绪清明,一言便点出关键之处,“所以我会努力让殿下活着,必要时,”她眸光坚定,语声铿锵,一字一顿道:“弃车保帅。”
“好。”赵槿冲着门口喊了句,“叶婵。”
叶婵立即入殿,手中还提着个小包袱,她走到阿辞身前,将包袱递过去,赵槿道:“换身干净的衣服,今夜就启程吧。”
阿辞没有异议。
快速的换好衣服后,整个人焕然一新,她看了眼身上的裙装,有些不解,“殿下,我为何要换上女装?”
“不习惯?”赵槿反问。
阿辞抿唇,腼腆一笑,“有点。”
“虽说在旁人眼里,你已然是个死去的人了,但难保不会有熟悉你的人察觉到异样,为保安全,还是这么穿着吧,等到了大夏,你再换回去也不迟。”
阿辞听话的点头。
“还有一事。”赵槿面色陡然严肃下来,“不可让任何人知道你还活着,今日这一场布局非我一人所为,这于你于我于父皇都是百害而无一利。”
“是,我记下了。”
赵槿看了眼外面天色,天边霞光辉映,将天地都染成一片金灿红光,要不了多久,黑暗将笼罩大地,彼时才是最合适的出城时机。
“等天彻底黑下来,你就随着叶婵出城。”她提醒一句,“切记,不要回头。”
阿辞认真记下。
“若你连大夏都进不去,那便是你的命运,本宫也无法干涉。”赵槿的声音渐渐低沉下来,随着天色暗淡,衬得阴云密布,“一旦出了大魏,你的生死便由你自己决定。”
阿辞屈膝跪下,郑重的拜了三拜,“属下愿为殿下马前卒,替殿下探路,只为殿下今后之路,一帆风顺。”
天上明月高悬,树枝悄悄探出宅院,长街之上人烟稀少,就连街边的小摊贩也早早收了摊,许是今日的一场刑事,让众人心底留下了阴影。
在出城之时,会路过许多地方。
看到兰家老宅时,阿辞不由自主的停步,目光黏在那扇大门上,走不动道了。
叶婵似有所感,回头一看,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忍不住出声提醒,“再不走,城门就关了。”
阿辞低低嗯了声,恋恋不舍地往前走,一步三回头,似乎每看一眼便少一眼。
城门近在咫尺,兰家老宅逐渐脱离视线,她再舍不得也看不到一丝影子了。
二人赶到城门时,恰巧即将闭门,守城士兵打量着二人,气势汹汹问:“你们是何人?不知时辰已到,不可出城吗?”
叶婵将赵槿交于她的令牌给士兵看,语气也很不好,气势摆的很足,“奉殿下之意,送这位姑娘出城,你有异议就去同殿下说。”
她懒得找借口,反正宁安长公主的名讳格外好使,还没人真敢冒死前去讨要个理由,毕竟这位可是一言不合就打板子的主儿。
叶婵早已不是当初那个说句话都要扭捏半天的女子,她仰头抬颌的姿态和赵槿格外相像。
兵士一看到令牌,连忙跪地请罪,心中忍不住怀疑,这大晚上的,什么人这么急着出城。
他还想大着胆子盘问,却被同伴拉了一把,“不过是走个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想想也是,何况对方还是个姑娘,他们也不再为难,当即放行。
阿辞一出城门,城门立即关闭,她回头望了眼这个从小长大的地方,连一个告别的机会都不曾留给那些朋友。
只怕他们此刻还以为她已经死了吧?
前路漫漫,难以预料。
或许此生都不复相见。
阿辞转身,独自一人踏上去大夏的道路,一往无前,绝不回头。
皎洁的月光照在她身上,将她的影子投射到地面,渐渐拉。
往后的日子,她需得尽快成长起来。
阿辞在心中默默对自己说道。
到了大夏以后,她便被迫的熟悉大夏的一切,这里的生活习惯,饮食习惯,所有的事情都要去适应,还不能让人察觉到一丝端倪。
她要让自己尽快的融入,成为一个名副其实的大夏百姓。
至于名册这东西,她早有准备。
她所住的院子不大,邻里都是些上了年纪的妇人,她时常在他们面前露脸,拉近了些距离。
白日里她就出去打听宫廷中的情况,入夜之后,便去给客栈掌柜的打下手,幸亏她体力还不错,不然真干不了这些活儿。
她很少穿女装,除非必要之时。
她知道这世道对男女的区别,女子总是更辛苦些。
日子一天天过去,她早出晚归,将这大街小巷摸透了,终于有一日,她见到了想见却又害怕见到之人……
一旦她来了,便意味着真正的危险也将随之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