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他回过神来,便知赵槿不过是在吓唬他,随即便是一股怒意涌上心头,面色彻底阴沉下来,只是碍着她的身份在这,且才刚被圣上委以招待夏国王子的重任,只得按耐住,冷冷道:“这种玩笑,殿下还是别开的好。”
“无趣。”赵槿撇撇嘴,瞧见他手上的水渍,淡淡道:“大人连茶杯都端不稳,莫不是年纪大了,有些力不从心了?”她话音不大,只是一字一句敲打在他心头,“既然如此,不若早些告老还乡,本宫瞧着,令郎年轻有为,比起大人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这就不劳殿下操心了,下官身子好得很!”
他算是看明白了,赵槿找他来不过消遣,压根没什么正事。
赵槿散漫一笑,“如此,那就看看大人能否端的住茶杯了,叶婵。”她唤了声。
叶婵当即明白,执起茶壶走到莫崧面前。
“还请大人端稳了。”赵槿如看好戏一般,慢条斯理开口道:“若是掉了,大人这官位,辞也得辞,不辞——也得辞。”
她的指节不轻不重地叩击着桌面,每一下的频率几乎一致,发出沉闷又阴郁的声音。
莫崧却不理会,冷哼一声,“殿下既然无事,下官就告辞了。”
赵槿但笑不语。
他才转身,却见院子里不知何时站满了守卫,个个训练有序,手握刀剑,他们脸上都没什么表情,齐刷刷地面对着他,阻拦了他离开的路。
莫崧的脸色霎时大变,回过头颤着手指着赵槿道:“你、你……”
赵槿蹙了下眉,“本宫最讨厌被人指着。”话音刚落,便有一人掠过,将他举起的那只手硬生生折了。
只闻得一声惨叫,惊的房檐上的鸟雀扑棱着翅膀飞远。
堂厅中,莫崧的哀嚎不断响起,他捂着手指,汗如雨下。
赵槿走下台阶,面露疑惑,一脸真挚的问道:“很疼吗?”
莫崧唇齿咬合,几度说不出话来。
“实在抱歉。”赵槿叹了口气,又假模假样的对着一旁的江以游道:“你下手也太重了,莫大人是文官,怎能如此粗辱对待。”
“属下知错。”
赵槿便笑道:“大人你看,本宫也教训过了,还请大人见谅。”
“你……!”
他们一附一和,直把莫崧气的说不出话来。
若是在朝堂上,他有许多法子教训赵槿,不过一个小丫头片子,还能厉害到哪儿去,只是眼下,他人在公主府,而赵槿此人又是个不按常理出牌之人,即便事后追究起来,也难保她不会用一堆理由糊弄过去。
如今她身负重任,备受皇恩,圣上真会因他这件事来治赵槿的罪吗?恐怕不见得,更别提她还是魏夏和亲的人选。
但要他吃下这则闷亏,又不甘心……
“殿下居然、居然敢养私兵,就不怕圣上……降罪吗?”他疼的牙关都在颤抖,明明是想威胁一番,结果说出的话轻飘飘的,没有一丝震慑力。
赵槿忍不住乐了,“大人何出此言,你不妨回头看看,这些人里边除了公主府的守卫,便是父皇赐予的锦翎卫和裴家军众人。”她似笑非笑,“私兵一事,从何说起啊?”
莫崧脸色一僵,转身看了眼。
以裴浔、江以游和陆酌言为首,身后跟着的兵卫着装不同,确实容易区分,只是一群人浩浩荡荡地立在院子里,几乎将整个院子堵的严严实实,几百双眼睛盯着他,实在是有些头皮发麻,浑身都不自在。
见他沉默,赵槿便转身坐回软椅上,高高在上道:“请大人捧茶。”
叶婵朝他福身,重复了一遍:“请大人捧茶。”语气里无不恭敬。
莫崧依旧捂着手,面色扭曲一阵,再三提醒自己沉住气,便用另一只手拿起桌上的茶杯。
赵槿满意的笑了笑,“倒茶吧。”
茶水滚烫,倒入茶杯中时,能感受到明显的热意,一只手捧茶不太方便,他只好抬起另一只手,虚扶着杯沿。
见茶水满的将要溢出,叶婵动作微顿,偏头看向赵槿,见她唇边挂着笑,目光清淡,她收回视线,腕骨微抬,茶水顺势流下,往外蔓延,热气腾腾。
“啊!”莫崧折了的那只手被烫到,隐有热气往外冒,瞬间红肿一片,痛上加痛,那种感觉好似锥心刺骨,连同着骨肉一道剜出,手狠狠一颤。
‘砰’——
茶杯掉在地上,碎的四分五裂。
赵槿视线落在地面,面露可惜,“哎呀,碎了。”随即又‘啧啧’两声,“可惜了,这可是本宫最喜欢的青瓷杯。”
她的目光渐渐往上,盯着满脸痛苦之色的男人,语气平淡,“大人怎么连个杯子都端不稳。”
莫崧只觉得这只手要废了,哪还听得进去她在说什么。
“大人这样让本宫很是难做啊。”赵槿摇摇头,感叹一句,“夏国使臣将要入京,到时必将入宫赴宴,大人伤重,若是在宴上出了什么事,岂不给大魏蒙羞,让夏国人看我们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