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遍插着的火把发出幽幽的暗光,跟着江冉走进去,立即就听到一个鬼哭狼嚎的叫声,粗粝沙哑的语调刺的她耳膜生疼,忍不住皱眉问:“这人谁啊?吵死了。”
江冉一顿,讪笑两声,并未回答。
倒是赵槿听了几遍后,终于想起这声音略有些耳熟,不由觉得好笑,“原来是他。”
“想不到在这关了几日还如此不安分。”
行至一个分叉口,他们往反方向走进去,走到一个狭小的、脏乱的牢房外,赵槿看到一个瘦小的少年蜷着身子缩在角落里,她的发丝散乱,掩住了她的面容,只能勉强从身形判断——这是阿辞。
赵槿眉眼微沉,淡道:“你们用刑了?”
“没有。”江冉听到她语气里的一丝怒意,毫不犹豫道:“此案子是直接呈给圣上的,下官并未对她用过任何刑罚。”
“开门。”
衙役快速上前,开了锁。
兰夫人面色焦急,等门一开,便跑到少年身前蹲下,手抬起却迟迟不敢伸过去。
犹豫、纠结、担心、害怕……
万般思绪萦绕心头,兰夫人颤着手朝前伸,缓慢地撩开少年脸上的发丝,一张清秀的脸蛋映入眼帘。
一瞬间,眼中的泪滚落下来,她忍了又忍,将哭声憋回去,温柔的把少年的发丝别在耳后,轻声喊了句:“小缇。”
少年眼睑微动,慢慢睁眼,她的神色还有些迷茫,先是一怔,准备开口时,赵槿道:“江少卿你先下去吧,本宫有话想问问她。”
“这……”江冉犹豫。
“放心,你带着你的人在门外守着,本宫可干不出劫狱之事,更何况她还不值得本宫这么做。”
一番话说的真切诚恳,江冉便道:“殿下多虑了,下官这就退下。”
阿辞仰头,双眸微亮,却是不敢相信,“殿下怎么会来这里?”
牢房不比别处,像赵槿这样高贵的身份,竟纡尊降贵来到此地,她觉得很荒谬。
“本宫来自然有本宫的用意。”她绕到一边,微微弯腰,问:“你先告诉本宫,你是谁?”
阿辞想到先前赵槿曾探问过她的身份,可那时她并未说实话,想到自己本来答应了殿下一定会护住自己的身份,永远不暴露,却没曾想……
她羞愧万分,不知该如何说,便沉默下来。
“小缇。”
兰夫人轻轻握住她的手,摸到虎口处的一层薄茧,她垂眼看去,原本白皙的手指覆了满满土灰,手上细小伤痕不少,多是旧伤。
少年穿着囚衣,纤瘦的身子掩盖在囚衣下,显得分外单薄,袖口和裤管都大了一截,像是小孩偷穿大人的衣服。
兰夫人满眼心疼,摸着她的脸道:“跟干娘说说,你这些年发生了什么?”
或许对有些人来说,能坚持是因为一直以来都只有自己一人,在鱼龙混杂的世间,她能信的只有自己。
可一旦有人小心翼翼捧住她的脸,温声细语地对她说话,满目柔情,那种珍视与珍惜,让她一瞬间眼眶酸涩,几乎就要落泪。
“我……”
‘咕噜噜’——
才一字出口,她的肚子便叫了起来,赵槿问:“他们不给你吃的?”
“啊不是不是。”阿辞面红耳赤,小声道:“是我自己没吃饱……”
“……”
兰夫人更是愧不难当,“苦了你了。”
阿辞吸了吸鼻子,仰脸冲着赵槿弯了眉眼,一副不太在意的模样,“殿下今日能来,小人不胜感激。”
她顿了下,咽下满心苦涩,笑道:“其实我不叫阿辞,是因为他才取了这个名字。”
“我叫唐心缇。”她扬起一个大大的笑脸,眼眶中有泪,神情略殇,“我入军营,只是想找到他。”
“你可知女扮男装是重罪?”
“……知道。”默了默,唐心缇嗓音温和,“可是殿下,若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是会这么做。”
“为何?”赵槿实在不解,“为一个生死不明的人而踏入险途,这做法未免太蠢了些。”
“殿下。”唐心缇抬头,“我不想就这么一无所知的困在方寸宅院,没有了兰大哥,我或许会嫁给别的男子,就此平淡过完一生。”
“女子之身,本就有太多的身不由己。”
“我为他,也为自己。”
“我想自己的命运自己做主。”
这个一向开朗的少年,笑容依旧轻松,本是最简单纯粹的年岁,说出口的话也是直击内心最柔软处,赵槿淡淡望着她,直白的打破她所有的幻想,“你想自己做主,那你做到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