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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彻斯特兄弟毫无疑问已经习惯了Impala上的生活,狭小、颠簸、不稳定,但罗德没有。即使一个人占据着整个后座,她也依然很不喜欢这样超过十个小时的车程。
准确地来说,车辆行驶超过6个小时的时候,罗德就已经开始闹了,然后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不满。
“为什么你不直接自己上路,我又没有逼你坐在我的宝贝身上。”迪恩臭着脸,不久前的自我剖析开始激烈反弹,让他短暂却快速地进入了一种自我保护模式——AKA,无差别攻击状态。
萨姆非常熟悉这个状态的迪恩,他作为“迪恩研究专家”的专业建议是,不要触他的霉头。
于是,萨姆抢在罗德之前,找到机会插入其中,问出了过去几个小时他一直在考虑的问题,“是……因为你的伤吗?”
“什么伤?”迪恩眼睛扫过萨姆,接着透过后视镜观察罗德。
这个女孩身上没有一点受伤的迹象,行动自如,神色慵懒——她看上去比连续开车七小时的迪恩精神多了。
萨姆有些谨慎地看了一眼旁边的迪恩,犹豫了几秒的时间,却还是在大脑中不断重复的、几小时前迪恩的眼神中,败下阵来,“是露比告诉我的,说是一些——地狱中的传闻,关于莉莉丝为什么敢直接现身的原因什么的。”
他依然不可避免地信任着露比——这是当然的,露比不仅多次帮过他们兄弟俩,也确确实实冒过很大的风险救过萨姆。
即使是在莉莉丝和罗德的双重威胁下,她也偷偷地来见萨姆,为他提供了力所能及的所有信息。
“呵——她对你还真是忠诚,什么都肯和你说。一个恶魔为什么这么做,难道她爱上你了吗?”听到那个恶魔的名字,罗德冷笑了一声。地狱传闻?她才不买账,有可能知道她受伤的恶魔极少、能确信这一点的就更少。而敢把这种信息传出去,无疑是将自己竖成了靶子,罗德在恶魔中可没有什么好名声。
恶魔露比,要么就是个纯爱战士、对萨姆毫无保留,要么……就是极其针对性的企图。
而罗德不相信纯爱。
她半倚着车窗的身体坐直,懒懒地看向前座。强行狡辩未尝不可,但……罗德倒是觉得,这一对兄弟吃软不吃硬呢。
她眼睛一眯,瞳孔一层层荡开金光,伴随着瞳色的变化,皮肤也映出透亮的黑,额头上的十字纹串联起来。
这样的身体才是诺亚力量完全上浮的本体。
罗德涂着跳色指甲油的手指按在与指甲相同色彩的纽扣上,一个接一个地解开了衬衣。
“喂喂喂——!”迪恩大叫,“说过很多次了,别这么旁若无人地在我的宝贝上宽衣解带啊!”
他们已经接近城镇主路,要是被人看到这一幕,那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身上的污名了。
别误会,在Impala后座上宽衣解带的女孩不少,从迪恩的青春期开始就不少。但绝不是像罗德这样,看上去只有十几岁的女孩。
这是违法行为!
“原来你们还在乎违法不违法?”罗德给了前座二人一个真正的惊讶表情,“你应该意识到,我可比你们大多了。即使不算诺亚的记忆,只是我使用这个身体的时间,也绝对不是你们两个小鬼头能比的。”
“到底谁才是小鬼头?”迪恩撇嘴。
罗德“哼哼”了两声,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
萨姆一边遭受着道德感的谴责,一边理智地认知着罗德这种行为的原因。副驾驶的他作贼心虚般透过窗户确认着外面空无一人的匝道,先是睁着一只眼睛小心翼翼看向后面,但紧接着,他的眼睑就仿佛不受控制地绷紧,瞳孔骤缩,“那是——伤痕?”
罗德完全脱掉了上衣,可身体却一点也不显裸|露,因为上面布满了伤痕——准确地来说,是一个巨大的伤痕盘踞在她的身体上。
这是上一次萨姆没有在罗德身上看到的东西。
很显然,中招最深的地方在胸口,蛛网般伤痕从锁骨插到小腹、从肩膀蔓延到肋骨,而伤痕汇聚的中心就在胸口。这些伤痕,最细的地方也有一指宽,粗的部分——心脏前的伤口——足有巴掌大。
这伤口的颜色有几个瞬间让人生理不适——纯粹的白色,纯粹得让人生理不适。
这是常人从未见过的纯白。萨姆为了赚生活费,曾经帮人代上过几节的美术鉴赏课,罗德身上的伤是颜料盒里从未出现过的白色。
更让人惊异的,还是这些伤口的状态。
它们,活着。
就像是将柔软的海草在海底波动,羽毛般的“海草”边缘甚至还在一点点尝试钻入伤口周边的皮肤,想要用这种纯白来撕裂黑亮的皮肤。
那种细密柔软仿佛活着的“伤”,极富生命力地尝试钻入血肉、甚至在血肉中肆虐的模样,着实让人不安。
萨姆不由自主地按住了嘴,感觉仿佛有人在他的身体里丢了一只蚕蛹——不,或许他的胃就是蚕蛹本身,那即将破蛹而出的翅膀正焦躁地鞭笞着胃壁,让他想要呕吐。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在排斥着这种奇异的伤口,还是在排斥着伤口中蕴含的某些、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信息。
“诶——身处充满了吸血鬼尸体的房子没事、看见那被融成养分的皮囊没事,但是却看不了这样的伤口吗?”罗德注意到了萨姆的表情,她半是挖苦半是好奇地拖长了语调,手指揪住一根白色的“海草”,用力扯出身体。
白色的根部连接着红色的血液,灵活地扭动。但一接触空气,罗德手中的实体便在一两秒内,随风而散。
“它,活在你的身体上?”萨姆用力地咽了口唾沫,喉结上下涌动起来,“OH GOD。”
“是,你真该叫那个名字。”
“上帝”这样的词对旁人来说只是一句感叹,但对诺亚来说,可就不一样了。
迪恩狠狠皱眉,但这种伤口也太——
“嘶!什么玩意儿这么烫!”
他一摸后腰,被丢在前座上、紧贴着他皮肤的M1991A1手枪——也就是那把圣洁枪,突然呼应一般地微微发烫。
迪恩的手一顿,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
罗德也不负所望,给了他肯定的答案 ,“所以我不是说了吗,「圣洁」是可以杀死诺亚的武器——我可没有骗你们。”
她曾经遭受过的重创,就来源于「圣洁」。
只不过,不是这种普通的「圣洁」。
“我说,你们究竟以为我是为什么被封印起来的?虽然不是战斗类,但我也没那么容易被抓住。”罗德的力量允许她可以快速到达很多地方,甚至拥有自己创造的小空间,「梦」的特质让她甚至可以将自己的本体隐藏在梦境之中。
即使是在所有的诺亚之中,她也几乎是最难被抓住、最难被杀死的那个,没有人可以封印她,除非那是她自己的期望,“他保护了我,他是为了保护我。”
甚至是,拯救。
“他?那个……亚连吗?”萨姆在此前已经多次听到过那个名字。
“也许是亚连,也许是涅亚,”罗德抱住了自己的双膝,身上纯白的伤口逐渐褪去,皮肤光滑得宛若新生。
她重新将自己藏进了「梦」里,在自己的身体上,竖立起屏障,“封印保护了我,但却不能治愈我。”
事实上,封印只是能算是一种停滞时间的紧急手段——它既停滞了伤口的时间,也停滞了罗德自己的时间。
当封印解除的时候,那种死亡般的疼痛重新找上了罗德。
按理来说,她从封印解开的瞬间,就需要为了保命而奋斗。
所以——契人对她来说是必要的,她需要萨姆,会坐在Impala的后座,至少有七成是因为萨姆。虽说通过梦境将萨姆的灵魂完全剥离出来是她的最优解,但谁让他没上当呢?
封印刚刚解除时的罗德太急迫了,以至于没能构筑出更完美的「梦」,那个梦中迪恩没能满足萨姆的需求。罗德也不敢轻易在「梦」中下狠手,唯恐伤了萨姆的灵魂——像这样能解开她身上的封印、又契合她恢复需求的灵魂,实在可遇不可求。
罗德很识时务,所以便没有赌。
这些事可不能让温彻斯特兄弟知道。
罗德重新将扣子扣紧、把领结系好,“我需要时间治愈自己——没错,对现在的我来说,莉莉丝确实是很棘手的对手呢。真要是打起来……我倒是还好,你们可就危险了。”
所以,主动帮他们应对莉莉丝这件事,可是天大的人情!
罗德舔了舔嘴唇,恶趣味道:“顺便一提,你们想知道如何最快地恢复吗?是吞噬人类的灵魂哦,越纯洁的灵魂,效果越好。”
恶魔对人类灵魂的喜爱可不是空穴来风,在没有特殊加成的情况下,幼童的天真和处女的纯洁,都极容易催化强大的灵魂力量。对罗德身上这类“纯粹”的伤口来说,自然也是最好的养料。
温彻斯特兄弟看上去大受震惊。
不,不完全是震惊,还有某种可怕猜测被捅破时候的急躁。
作为猎人,他们恐怕很早就在各种狩猎中意识到,人的灵魂对很多生物来说,都是营养很丰富的食材。
“别担心,我要是做过,伤口也不至于像现在这么疼了,”罗德很是坦荡,甚至垂着眼故意示弱。当然,阻止她的不是什么道德感,而是前座那个更好的选择,“恐怕你们不会认同这种疗伤方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