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川裴的膝盖还在渗血,染脏了他洋裙的裙摆,产屋敷耀哉嗅到了这一丝血腥气,他是个温和仁慈的好人,即便是再想得到关于鬼的消息,也不会故意欺负一位女士。
青川裴被安置在了蝶屋,膝盖的擦伤被细心的女孩子们包扎好,他想去另一间病房看一看,听说从蜘蛛山下来的那三个小朋友都在那里养伤,但是被告知他们至今还昏迷不醒,于是只好作罢。
这里是鬼杀队的地盘,剑士们耳聪目明,青川裴不太好和无惨联络,于是一连两天都没有和无惨说悄悄话,这里毕竟是猎鬼人的大本营,如今自己深入敌营,当然是如履薄冰——个屁。
青川裴坐在门廊下,手捧着一盒高级西洋货的冰激凌,拿着勺子挖着吃,旁边的几个小姑娘看着已经馋的像饿了一万年的小兔子一样,眼睛都要红了,青川裴就当看不见,美滋滋地享受富冈义勇花大把工资给他买的零食,而水柱本人还在旁边给他剥坚果,因为青川裴说这些带硬壳的坚果会弄痛他的手指。
“你不用出任务吗?”青川裴嘴里塞着冰冰凉凉的食物,含混不清地问他,富冈义勇低头剥开一颗大杏仁,“任务,很快就能做完,低级的鬼很弱。”
“你不是说要抓鬼给我看吗?”青川裴把勺子从嘴里拿出来,斜着眼睛看面无表情的男青年,“我都没有见到。”
“带你去,太危险。”富冈义勇把手递过来,青川裴从他干燥的掌心里拿了几颗杏仁扔进嘴里,嘎嘣嘎嘣地咬着,“可是你很强啊,你不是说这里全是厉害的猎鬼人吗,你不能保护我吗?”
富冈义勇当然可以,他仔细思考着,没错,自己答应了可以保护她,主公也把打探消息的任务交给了他,即便他没那么擅长交谈,但鬼舞辻乱花依然和他聊得来,她能理解他在说什么。
那么就这样一直保护她好像也不是做不到——那么,假如他死了呢?
猎鬼人的生命就如灿烂的烟花一般,许多人都死在了生命中最美好的年纪,更多的人死在了无人知晓的角落,被恶鬼分食,他们甚至都还年幼。
“也有厉害的鬼,比我厉害得多的那种。”富冈义勇慢吞吞地说,他早就做好了死亡的准备,因此也未曾留恋过这世间所有,给鬼舞辻乱花买东西是在消耗他的积蓄,但问题就是,除此之外,他恐怕也没有能用得上这些钱的那一天了。
“但是我并不畏惧。”富冈义勇吹了吹手上的坚果碎壳儿,把坚果倒进一个小碗里,“除恶必尽,我已做好赴死的准备。”
“但是能活着没有人想死吧?”青川裴舔舔嘴巴,“能活得更好,就没有人想受苦,你想过锦衣玉食的好日子吗?长命百岁,岁岁平安。”
想吗?自然是想的,但富冈义勇过去的年岁里失去的远比得到的多,应该说猎鬼人都是这样的,鬼杀队的同伴们,他们拥有的非常少,随时都会失去,但大家仍然为了相同的心念聚在一起成为同伴,这便是他们的羁绊,这种羁绊带来了无穷无尽的爱和勇气,使得他们在黑暗中也不会迷失方向。
“想过找个女人结婚,安安稳稳的过日子,生几个可爱的孩子,然后把孩子养大……人的一生就是如此短暂,新的生命成长起来之后,旧的便会老去,死亡。”青川裴撑着下巴,侧过脸看着阳光下的富冈义勇笑眼弯弯,“想过这样生活吗?”
富冈义勇看着鬼舞辻乱花精致嫩白的脸,缓缓地摇头,“没有必要想,只看眼前。”
他的嘴唇嗫嚅了几下,干巴巴地吐出一个突兀的问题来:“你呢?你有孩子吗?”
“我……”青川裴也一梗,有,都可以有,什么都能有,他会法术,最会无中生有,“我有。”
富冈义勇挺直的脊背像是永远都弯不下去,他正直善良,面对鲜血和人命堆积起来的仇恨和重担也未曾佝偻半分,现在他更像是一根竹子,直挺挺地坐着,手上的动作停滞了半分。
“哦。”富冈义勇不做表态,青川裴也没再说话,他吭哧吭哧吃完了盒子里已经融化大半的冰淇淋,闭上眼睛,听到风吹过树叶发出的沙沙声,有些昏昏欲睡,太过安逸的生活就会让人变得懒散。
他靠在富冈义勇的肩上打瞌睡,富冈义勇浑身僵硬的坐在原地一动不动,青川裴又开始想远在无限城的无惨。
无惨每天都很暴躁,也很紧张,青川裴知道他在害怕什么,他最怕死,无惨这种人,虽然爱慕虚荣讲排场,爱装爱被人恭维,但是如果遇到危险,哪怕是最低贱最下作的方式和手段,只要能活下去,他也会去做。
没有人喜欢活得像只老鼠,永远不能见光,但无惨只能这样,万鬼之王,说来风光,不过是个孤家寡人。
无惨和他一样的孤独。
但是现在似乎也不再孤独了,两个孤独的非人类在黑夜里紧紧相依的时候,即使冰冷的身体没有温度,可胸膛之中有一阵温热。
活着还是死了好像没那么重要,重要的是他们是彼此的唯一。
“鬼舞辻……乱花。”富冈义勇微微低头,青川裴的长头发绸缎一样散下来,他一伸手就摸得到,“乱花?”
富冈义勇不喜欢那个姓氏,也不喜欢那两只鬼,他憎恨所有吃人的鬼物,他不想用“鬼舞辻乱花”或者是“青川乱花”称呼怀里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