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事发生过几次之后,我就避着不太愿意见她了。”牛怜接着说道。
“可以理解”四个字同时出现在了沈扶风和苗伊的脑海中,回想起那天芙瑞塔在金斯办公室里的疯狂场景,甚至对面前略带了些疲色的中年女人产生了实打实的同情。
“后来……她的亲生父亲不知通过什么渠道得知了她在我这里,追上门来打骂要钱要资源。那天我有事不在本地,听当时在场的属下们说,她父亲绘声绘色地描述了如何打死了她的亲生母亲的场面。”
“当时她好像是第一次展露出了疯狂的一面,似是和父亲缠斗了一天,最后浑身是伤的、笑着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
牛怜简短地补充道:“死相十分惨烈。”
“我不想她在遭受这样心理创伤之后再历牢狱之灾,所以费尽心思压了下来。经过这件事,她似乎更缠着我了。但是我当时,你知道,我和金斯姐姐……重心都在你身上。”
牛怜的目光颇带了些怜爱,望着桌子对面的苗伊。
“对她的疯狂行径,我实在是有些担忧会影响到你。故此,没有介绍你们认识。”
“后来有一段很长的时间,她对我表现得十分正常,不再偷偷出现在我外出上厕所时旁边的隔间下面,也不会再在我家中安装各种摄像头,她十分乖巧地学习、参加测验,次次名列前茅。”
“我慢慢放下了一点戒心,她也向我许诺,不会再做任何癫狂的事情惹我烦心。”
那中年女人看向苗伊的目光中带了一丝小心翼翼:“再后来,她向我推荐了那群人。”
沈扶风明显感到苗伊的身体僵硬了起来,她伸手揽过苗伊的腰,试图抚平对方逐渐开始颤抖的躯体。
“她说那是一群正规的政府科学家,是她作为学院代表和人类交流时结识的,为了增进人类和妖兽的友好和睦共处进程,想要推荐一批妖兽过去深度探讨交流。”
“她本来想要自己去,但是说这个机会来之不易,有极大可能成为人类和妖兽交流里程碑上浓墨重彩的一页。正好她探听到我和金斯妹妹对小苗的特殊异能予以众望,所以忍痛割舍了机会给伊伊。”
苗伊的身躯止不住地战栗起来。
“后来……我正在外地忙着集团新分部的事情,芙瑞塔告诉我她被那群科学家骗了,其实是抓妖兽在做兽体实验,但是她拼死保护伊伊逃了出来,伊伊逃出研究所不知所踪,还给我展示了她在挣扎中划破的伤口。”
“我当时真的,非常着急,连扇了她数个耳光,骂得也非常难听。小芙当时愣住了,说自己也是受害者,说我偏心,用她手里拿着的、从研究所里偷出来的,用来给伊伊放血的刀,扎了我一下。我虽觉得人类着实狡诈,不能全怪小芙,但是看到她不禁还是觉得不舒服,便和金斯商量了一下,做主送她去国外读书了。”
说着,牛怜掀起了自己的上衣下摆,露出了下腹部一道狰狞可怖的伤疤。
“我留着这么多年一直不让这个疤消失,就是为了提醒自己因为大意而失去伊伊的事,和……”
她的眼神突然涣散,声音里掺杂着浓到化不开的忧愁:
“失去爱人的痛苦。”
“原来是她……原来是她送我去的,好一个悲情的故事。你说,她被骗?”苗伊依旧浑身战栗着,从毫无血色的唇中扯出一声冷笑。
“我被送去的当天晚上,隔着笼子听到那群人类在打电话,说着合作愉快,说着感谢她,感谢她特意送来变异的妖怪供解剖研究!”
“她被骗?那她可真是被骗得也太彻底了,连‘探讨’和‘解剖’都能混淆,是因为你送你的乖乖女儿读得书识得字不够多?”
“我被放了多少血,割了多少刀,那群疯子一样的人类站在我的面前一边切着我的血肉一边计算着愈合时间,我每一句尖叫在他们耳里都和野兽无异,每一次痛晕过去又被冷水泼醒时你们在哪里?我在那的每一秒有多度日如年,你倒觉得对她亏欠?”
“你到现在都只觉得是你的变态女儿一时被人蒙蔽,你失去了你的女朋友,失去了从孤儿院领养来的一文不值的苗伊,而我只是关在笼子里被当成一坨会不断自己长出血肉的烂泥,怎能跟你的痛苦相提并论?!”
“这……”牛怜似乎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这么多年,我没有去找上门把你们碎尸万段已经是我顾念旧时养育的恩情,这辈子缘分早已断绝,你和金斯都是一样,别再来烦我!”
说罢,苗伊大步起身摔门回到卧室,只留下满心心疼的沈扶风和紧缩眉头的牛怜。
沈扶风深深看了中年女人一眼:“请你自便。”
牛怜也不纠缠,点点头,起身消失在了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