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沈还以为是小猫害怕护士,正想摸摸头安抚几下。
那小猫却一口狠狠咬了沈扶风的手腕,然后以极快的速度蹿出门外,趁着门外有人推门的空档,三两步冲出了医院,最后看了一眼从医院里飞奔出来的小小沈,当即转头消失在了草丛里。
沈扶风捂着手臂追出来,翻遍了草丛、望遍了树杈,遍地都是雪化后的水渍,泥泞不堪,哪还留得下小小猫咪奔跑过的痕迹?
……
*
“……所以你当时为什么突然咬了我一口就跑了?”沈扶风认真地问着坐在她对面的苗伊。
还不等得到回答,便自顾自絮絮叨叨说了起来:
“那年冬天真的很冷,你突然跑走,我担心得不行。在医院周围到处找,还拉着医生护士跟我一起找。”
“恢复上学了以后也天天喊上同学到处找,还在附近贴了很多寻猫启事。上网搜了很多试验了很多剪刀找猫法、画圈招猫法等等,全部石沉大海。”
“后来我只能告诉自己这是一场梦,雪化了就消失了的梦。要不是看见小黑猪留下的几根猫毛还在毯子上,我真的以为自始至终都是我独自一人……幻想出了一个小猫来陪我。”
再次听到“小黑猪”这一惊世骇俗的名字,苗伊实在忍不住狠狠掐了下沈扶风的胳膊:
“你到底为什么要给我取这么难听的名字!想我当时貌美如花刚刚成年芳龄一百五,你和那个医生一起喊我侏儒症小黑猪!”
越说越气,甚至有泪花开始闪烁起来
“还有,你把我捡回家照顾我,莫名其妙对我那么好,摸我这摸我那的,吃了我那么多豆腐,却突然要跟别人一起拿刀子伤害我,到底什么意思!”
“伤害你?我何曾想过要伤害你……?”沈扶风一脸莫名其妙,“吃豆腐更是从何说起……”
“不过小黑猪这个名字确实不太合适,我给你道歉。对不起。”
曾经给小猫多比强行要取名叫马桶的苗伊,脸不红心不跳地点点头:“行吧。本喵恶霸的名字响亮又好听,方圆百里内谁敢直呼我大名?你当时不敢喊也是很正常的,理解。”
“但是开刀绝育切东西这事,我绝不饶你!把我骗到医院跟黑心医生一起要噶我腰子是吗,你们人类的新闻我天天看,别想唬我!”
“你的小猫腰子噶了有什么用……绝育只是让你,嗯,不会生小小猫了。是对宠物猫的一种防病手段,很多医生会建议做的。”沈扶风斟酌着遣词用句,慢吞吞地说。
苗伊显然没有接受这一说法:“我好好的,为什么要把我的东西从我身上切走?而且说什么生小小猫,我可没喜欢过任何雄性物种,莫名其妙!”
听到她这句话,沈扶风不知为何心里有些高兴:“……其实当时也没有立刻决定要把你绝育,只是医生的建议而已。你说没喜欢过雄性生物,是真的吗?”
“少在这嬉皮笑脸的!”苗伊狠狠瞪了一下突然挂起了灿烂笑容的沈扶风。
不嘻嘻了。
“那你为什么又决定回来找我?”沈扶风调整了一下表情,又问。
望着她那双灼灼似月,仿佛永远饱含深情的眼睛里透露出的认真,苗伊却撇过头不敢看她。
要怎么说,眺望着她归家的路那么寂寞,那灯光在她家中亮了几下又复归黑暗,看她在漆黑一片的窗前久久发呆。
要怎么说,那几个冬夜温暖着她的体温,一直在漫长的十年里灼烧着她的五脏六腑。她无数次在人群中以人类的形态和她擦肩而过,却不敢伸出相认的手。
她怕,怕自己是个妖的事实会吓到这个普通的人类。
更怕,怕自己心中的这个人当初真的准备要伤害她。
害怕得到答案,又害怕不知道答案。
一些疑问和一点眷恋,在心底里痴缠了十年,最终化成了树枝尖上的一滴露水,在几个月前,滴落在了沈扶风归家那天的窗台上。
她用了好大的勇气转头和沈扶风对视,这一眼,却花了她十年。
“虽然当时你在一边傻笑一边扇自己耳光……害我吓一跳从窗户上摔下去……太莫名其妙了……”苗伊嘀嘀咕咕地小声腹诽。
“嗯?”沈扶风还在等一个答案。
“回来找你报仇啊!你想把我开膛破肚,我过来想把你掐死也是情有可原吧?”苗伊整理了一下心情,理直气壮地抱着手臂趾高气昂地回答道。
“有道理……等等,你什么时候还想把我掐死过??”沈扶风沉吟良久,突然抬头一句追问。
“!!!”苗伊抬起脚快步离开了现场。
浴室里,当年沈扶风雪中摔了一跤带回来的浴盆,还静静地靠在墙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