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上他——你的人偶进来吧,明。”
瓦伦丁的灰白长发在海风中飘舞,她推开船长室的门,房内挂着各类海兽头骨,易碎的瓶罐被固定好,随海浪晃着瓶内液体。整座房间弥漫着肃杀之意。
不愧是主战斗事务的副会长,佩格·瓦伦丁。有她在,塞西尔的确能专心管理会内事务。
只是……她为什么特意提及昭?公生明站着,他的发梢与衣摆滴着水,不好意思就这样坐下。
说起来,塞西尔对昭的态度,也很暧昧。
三年间,公生明少数去星辰之子城镇的时候,受的都是座上宾待遇,连带的,还有昭。
碗筷吃食、房间床铺,昭都被视作独立的一个人存在。
“您和昭,要住一间房?”塞西尔微讶,再三确认,“真的吗?”
公生明挑眉:“怎么了?我是人偶师,我的人偶不和我在一起,无疑于失去双臂。很奇怪吗?”
塞西尔白发如瀑,披在身后,浅笑:“您说的是,是我考虑不周了。”
“女士,似乎很喜欢我的昭?”公生明似是不经意地说,“就人偶制作一法而言,星辰之子应能寻到比我更好的。”
塞西尔白衣白裙,端着白烛,于白月下领路。她说:“您说笑了,再好的材料与方法,又怎能比过明先生的亲手所制珍贵。”
“这间便是您和昭的房间了,夜安。”
但公生明知道,塞西尔、乃至整个星辰之子,他们在乎的不是“公生明”这个人,他们仅仅着眼于神明与世界。
客套话谁都会说,得看话语背后隐藏的真意。
既然在他们看来,昭与他是同等地位,甚至更高,是否可以认为,他们知道昭别有身份?
前身是白月与梦之神第一个造物的昭,是神明肋骨的昭,挽救世界十次的昭,当然比他更得看重。
当下,从未见过昭的瓦伦丁,也是如此。
“湿淋淋的,”瓦伦丁挥手,火苗滚过两人全身,“你俩坐下吧。”
衣服与头发虽是干了,公生明白皙的皮肤也被灼红了些许,他不动声色地抖抖手指:烫小孩了烫小孩了。
昭搬来两张白骨椅,公生明眼皮一跳,虽说他这些年大大小小任务做下来,尸体骨头什么的,都见了不少,但这样置身于累累白骨之中的经验,还是没有的。
“早闻你操纵人偶之技举世无双,”瓦伦丁从抽屉中取出资料,“对了,塞西尔会长只说了明的姓名,还不知道人偶的名字。”
相比起来……这位瓦伦丁副会长没那么擅长弯弯绕绕啊,或许能从她的反应里,进一步了解星辰之子。
“他叫昭。”公生明答道,“佩格,恕我心急,但是……能让我先看看神的肋骨吗?”
瓦伦丁将资料纸张一一分好,说:“昭,明也——好名字。别被吓着了。”
嗯?
公生明兀地睁圆了眼:瓦伦丁取下左眼的眼罩,修长的两指探入空空的眼洞,缓缓从中取出一截莹润的肋骨。
啊啊啊啊。
公生明面无表情的在心中尖叫。
即便公生明阅恐怖片无数,这刹那间毫无心防时,他乍然所见,很难不受到惊吓啊!
Jump scare,低级却经典永流传的手法是也。
“还挺镇静,不错。”瓦伦丁若无其事的重新戴上皓白眼罩,“喏,收好。不要辜负祂的期望,让它回归应回的地方。”
哈哈,我已经被吓得不轻了。公生明接过肋骨,矜持的略一点头:“放心,我自有安排。”
您的演技很有进步。昭在心底夸他。
瓦伦丁打开船舱内的大屏,由厂家源头直产的设备就是不一样,从质感到清晰度都与市面上的,截然不同。
“明,我们由第一份开始讲,有不清楚的地方,要及时提问,明白了吗?”
“好的,佩格老师。”
那座无人岛,果如公生明所料,是属于星辰之子的资产。
在第一次末日后,就与大陆板块隔离开,被瓦伦丁发现、留用,进行不方便在城镇内的各种实验。
比如,针对海蠕虫的详细研究。
大屏上,一张惟妙惟肖的手绘稿,画着通体黑鳞、缠绞船只的长条生物,巨大的兽瞳闪烁着烈火般的光芒。
与人鱼侦察兵的最后所见,一模一样。
“海蠕虫具备多种海蛇相关的特征,可它们绝不是原生生物。”瓦伦丁甩出细长的教棍,点着海蠕虫的出现和消失的时间点,“它们是末日的先遣兵,是吞吐灾害的眷属。”
公生明举手:“那么,为何后面九次,都不再见它们的身影呢?”
“不知道。”瓦伦丁深吸气,有些颓败地吐出,“但第一次末日,是我们遭受损害最严重的一次。无数种族、生灵,在那场滔天海啸中殒命。五块大陆仅余三,追随神使、站在对抗末日前线的我们不死族,更是差点因此一蹶不振。”
“那是神明才有办法对抗的力量,我们不过分得神明微末能力,何以蚍蜉撼树。”
这便是不死族需要组建自卫队、吸收外族人的根本缘由了——损失惨重的他们的使命尚未结束,自身决不能就此倒下。
公生明开口:“我猜,后面的末日,都没有第一次的规模了吧?”
“是的,”瓦伦丁翻过几页,“明,你看第七十九页,详细记录了十次海啸的广度、高度、受灾面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