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硕不是不知道,当年“段衍”一张红彤彤结婚证的照片一经发布,其掀起的轩然大波更甚于先前掀桌事件。
那个时候的“段衍”正值事业上升期,舆论可以把一个人捧上天,也可以让人瞬间坠入谷底。
段衍这一番在圈内人看来无异于自毁前程的操作再一次将他送上风口浪尖。
陈禄凝视着落地窗前段恂初挺拔宽阔的背影,突然感到害怕,这么些年来,不管遇到什么时候,段恂初总是处变不惊的态度,网上的评论再难听也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陈禄也曾在觉得穷途末路的时候调侃过这位老板,说是如果混不下去了,要不要和他一起找个工厂拧螺丝算了。
当时,段大少爷就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眼皮都不带掀一下地说:“那就欢迎陈大经纪人来我家拧螺丝喽。”
回想那时候段恂初的表情,漫不经心又狂妄至极。
想来段恂初确实有狂妄的资本,他年轻啊,第一部作品就爆红的时候他才二十二岁,那会儿的段衍少年气十足,走到那里都是意气风发,自信张扬。
陈禄也不是没怀疑过段恂初的家世,他明里暗里地试探过询问过,谁知着段恂初年纪不大,狡猾的很,消息没套到,最后还让他搭进去半个月工资。
钱——陈禄的唯一底线。
赔了夫人又折兵,到后来他也懒得再问了,反正知道段恂初不会饿死他就行。
可是陈禄这些天想了想还是觉得不太对劲,虽然几年来这位少爷的脾气秉性是温和了不少,但他总觉得不太踏实,有时候睡觉惊醒就好像山雨欲来,黑云压城般憋闷。
深深叹了口气,陈禄脸上染上忧色,一旁吴硕注意到了,戳了戳他的胳膊又问:“沈医生到底是谁啊?”
陈禄无语:“你……”
从前怎么没见这人这么坚持不懈,陈禄白了他一眼,没搭理,转头处理工作去了。
吴硕抓心挠肝没得到回答,眼珠子一转,立马掏出手机准备查查。
拼音才打出来,脑后,陈禄声音悠悠传来,暗暗警告:“吴老板,如果明天你还想要新俗开门的话,我劝你别查。”
吴硕打字的手兀地一抖。
不为其他,就凭他这些年在圈里练就的火眼金睛,陈禄猜测,凭着沈医生的气度风范,他和段恂初这两口子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
家里安静了下来,耳边只有陈禄敲键盘的声音。
热搜撤了,照片删了,但是讨论度依旧居高不下。
有人将照片和前段事情的话题联系到一起,猜测这是段衍那位藏的很深的爱人,有人说是自导自演,故意找的人摆拍,也有人说就是在拍戏……
反正评论五花八门。
段恂初波澜不惊,他向来不在乎别人的看法,而且段衍是个演员,不靠粉丝养着,恋爱结婚,人之常情。
这两张照片的角度还好看不到女孩儿的正脸,否则一场莫名其妙网暴,不管落在谁头上都不会好过,更何况是一位刚刚生产完脆弱敏感的女孩儿。
段恂初熄灭了手机屏幕,陈禄家里楼层很高,视野通透,从落地窗望出去能看到大半个宁城西区的夜景。
写字楼里零零散散亮着几盏灯,段恂初单手插兜,望向远处,脑海里不知不觉想起沈促那双明亮温柔的眼睛。
他和沈促的合同太不公平了,段恂初深知自己无耻贪婪,黑暗下,段恂初敛眸,目光晦涩危险。
如果有一天,照片里的背影换成沈促,他会不会像今天这样生气?
段恂初觉得不会,因为他不会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
医院的后半夜还算安稳。
沈医生神色疲倦靠在沙发上,放在一旁的手机屏幕大亮着,聊天界面是他和段恂初的。
沈促一串话打了又删,左思右想还是觉得不太合适。
想来出了事情,段恂初必然焦头烂额,他在这个节骨眼上让段恂初陪他回家是不是太唐突了。
手机拿起来又放下,沈促蹙着眉,表情纠结。
这件事情老宅那边的曾叔很早就已经提醒过他,要是放在以前,沈促一定随便找个借口说不去了,他真是懒得应付这些亲戚和所谓生意上的伙伴。
但这次不行,许是上次回老宅见到沈渝茵和温岚,他结婚的消息传来传去还是传到了他父亲和大伯耳朵里,大伯那边倒是没什么,只是他父亲有些……难搞。
沈促的父亲,沈渝柏,是宁城大学考古系教授,和沈促的母亲属于商业联姻,两人的婚姻不算恩爱,只能说是相敬如宾。
后来,母亲因病去世,沈渝柏为了娶温岚和沈庭山闹了一场,虽然事情了结,但到底和老爷子生了龃龉,此后也就很少回沈家祖宅了。
三天后,是沈促的大伯,沈渝樟的生日。
以前,沈促寻个工作忙的理由,坚持一下,勉强也能搪塞过去,只是他大伯知道他结婚的消息,非叫他把人带回家看看。
沈促也拗不过,这样的生日,在老宅里办必然是隆重的,他就这么缺席也显得不礼貌。
外头天就快要亮了,沈促打了个哈欠,困得很,他拿开手机躺在沙发上,对话框里的话打了半句,只留“三天后你”这四个字。
明天早上还得去门诊,沈促抖落干净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抓紧时间睡一觉才是正理。
闭上眼睛,沈促胡乱把手机塞进枕头下边,就这么不小心按到发送键,半条消息就这么水灵灵地发了出去。
当事人浑人不觉,很快进入了梦乡。
留下屏幕对面的人盯着那个奶牛猫头像百思不得其解。
【suan:三天后你】
段恂初盯着这条消息看了不知道多久。
事情段恂初只知道一件,三天后他学习结束,离开胸外。
想起沈促桌上架着的那本日历,三天后的日期也是打了星号的。
沈促,到底……是什么意思?
书桌前,陈禄挂了电话,面色凝重了一瞬,喊了声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