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妍丽苦口婆心劝他,却怎么也劝不服。
因为这件事情,陈瑾跟白国强三天两头吵架,最后负气离开了,再也没回来。
家里这些年存下的钱不算少,但医院是吃钱的怪物,用来治病是远远不够的。
住了几个月的医院,库存已经不剩多少了。
陈妍丽没有办法,只好向白松求助。
白松匆匆忙忙赶到白国强所在的病房时,白国强刚挂完水,一见到他,立马拉下脸来,朝着陈妍丽喊:“你告诉他干什么!”
语气呛声,声音却不大。
年龄似乎在一瞬间刻下了划痕,白松第一次看出父亲老了的征兆。
嘴上咳咳嗽嗽,头上长了白发。
明明、明明,他们上次见面时白国强还中气十足,神采奕奕。
白松甚至一时间没办法认出来躺在床上的是两年前还提溜着他骂“滚出去”的父亲。
俨然两幅模样。
白松吸了吸鼻子,强迫自己笑出来,认错道:“爸,我错了。”
他坐在病床前,握着白国强的手,温声细语地哄着他。白国强脸色稍霁,又吵了两句嘴,白松一一应着,白国强这才舒展开眉宇,问了白松两句现状,得到都好的答案后,他缓缓吐了一口气,没过多久就睡着了。
白松给白国强盖好被子,看他睡得够沉了,叫着陈妍丽出了病房,白国强的病房在走廊尽头,一拐角就是楼梯间,为了不打扰其他病人休息,两个人窝在楼梯间里说话。
“姐。”白松掏出工资卡递给她,“这是我的工资卡,所有的通告费,都会转到这张卡上,你先拿去给爸爸交钱,无论多贵的药,咱们都要用,钱不够我再去赚,钱不是问题。”
陈妍丽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们赚得多,但这……杯水车薪。”
治病的事情,赚得总没有花得快。
陈妍丽盯着银行卡看了许久,最终还是收了起来。
她从口袋里拿出香烟:“抽吗?”
“我不抽烟。”白松摇了摇头,他不知道陈妍丽从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也许是因为这件事情愁的。
“你在北京,过得还好伐?”陈妍丽没再提父亲的事情,反而聊了聊家常。这段时间他们在微信上聊得也不多,作为姐姐,还是要关心一下弟弟的近况的。陈妍丽想了想:“你那个房东,他没欺负你吧?”
房东?白松茫然了一瞬,反应过来她说的是方星程。
“没有,他人很好。”白松笑了笑。
提到方星程,白松还是挺开心的,只是他落地之后又给方星程打了几通电话,都了无回音,到最后手机都成了关机状态,可能他正忙着。
“好就行。”陈妍丽说,“别看爸这样,其实你的节目,他一期都没有落下,都看了。爸就是这样,喜欢不说喜欢,好不说好,就喜欢跟别人呛声,其实他心里可关心你了。”
白松闷闷地应了一声:“我知道,他以前就这样,说的跟做的不是一回事儿。”
陈妍丽:“妈当年就是因为吃不了这个气走了,后来又觉得这男的还行,起码实打实地做事,就是太不会说话了,好像谁也不喜欢一样。”
“但爸特别喜欢妈。”白松说,“他没说过,但偷偷地在小柜子里藏了好多东西,全是妈送给他的礼物。”
“还有这件事呢?”陈妍丽觉得有些好笑,她可从来没听说过。
白松添油加醋描述了一番,逗得陈妍丽咯咯直笑,俩人各自陷入回忆中去,过了一会儿,香烟燃尽。
掐灭了香烟,陈妍丽感慨道:“你说,人这一辈子,就这么过去了,是不是还挺快的?”
医院是一个最容易让人意识到生死的地方,这里面的一切都与外面不大一样。
充斥着新生、充斥着死亡。
“没完呢,这一辈子……还长着呢。”白松轻声说。
可是对于白国强来说,还长着吗?谁也不敢说。
这段时间都是陈妍丽陪护,白松让她回家里休息去了,他支了个小床,在白国强身边陪护着。
白国强醒来精神气十足,爷俩儿相视一笑,促膝长谈,终于放下了心里的不快,彻底与对方和解了。
白松负责给白国强打饭、喂饭,收拾房间,跟护士医生跑手续问情况,一天下来忙碌得要死,到晚上躺下的时候,他才意识到,方星程一整天都没有给他回过任何消息。
方星程很少有这样的时候,尽管不断地告诉自己,他只是在忙,但白松总觉得心里紧绷着。
大抵也不是全都因为方星程。
突如其来的情况其实击垮了白松,就算他表面上毫无彰显,内心里已经乱得一团糟。
明明那么健康的父亲,为什么会经历这样的事情。
只是此刻孤立无援,只想找个人倾诉。
白松太习惯方星程接住他的脆弱了,以至于此刻只能想到他,也只有想到他。
手机上的字打了又删。
白松想跟方星程说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方星程」三个字在白松的屏幕上出现了好几次,最终他还是什么都没有发。
好想你啊,方星程。
如果你在我身边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