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我接受你的道歉。”
闫杏直起身子,适才放在膝盖上的手向上顺势揉了揉梁猛脑袋,语气甜甜道:“谢谢梁猛同学能够原谅老师的无心之失。”
一句对不起,一句谢谢。轻飘飘的两句话,打得梁猛有些头脑发昏。
“梁猛同学,再仔细看看自己还有什么东西落下的没有,然后不要乱跑,好好等着你\妈妈来接你。”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梁猛心里生根发芽,像是他们家春天的麦田那样,往外吐着绿色的苗。但梁猛摸不准,它飞逝得太快了,而他又太小了,只能遗憾地将这种感觉在心里描摹刻画。脑袋还在发晕的梁猛听到闫杏的话只是下意识地胡乱点点头,然后机械地去执行。
处理好梁猛的问题,闫杏转身就加入到打扫卫生的大军当中去。学校的面积本来就不大,再加上走读的学生也不少,没一会儿学校就打扫得差不多了。走读的学生收拾好自己的东西,也陆陆续续地离校,闫杏一回身,发现梁猛还在,不禁疑惑问道:“梁猛同学,你\妈妈还没来吗?”
梁猛同学也摸不着脑袋,按道理说人应该早就到了,“我也不晓得,估计路上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吧。”
闫杏往大门的方向走了走,探着脑袋望去,只见一板车携着一队人前呼后拥地往学校方向来,为首的那人似乎有些眼熟。闫杏眯起双眸,仔细看了起来,瞳孔中的人脸与记忆中的人脸迅速比对着,忽然有一张对上了,不是别人,正是江果。眸光一滑,顺着人群的缝隙向后望去,推着板车的人正是与闫杏有过几面之缘的江父,那板车上躺着的应该是江果的妈妈了。
“妈!”跟在闫杏后面过来的梁猛一眼就看到同样在板车前面的母亲。
梁妈听到声音后也随即望了过来,抬手对着梁猛招了招。待到梁猛跑近后,梁妈才道:“猛子,你先去学校等会儿啊,妈过会儿就来接你。”
梁猛摇摇头,手指攀上梁妈的手臂,“妈,我也一起去。”
反正不过几步路的时间,梁妈也就没反驳,任由梁猛跟在一旁。江果之前好歹也是学校的学生,闫杏好歹也去她家家访了好几次,如今看到她们一家有难处,身为老师的闫杏自然要跟着一起去医院看看。
插在人群外围的闫杏垫着脚往里看了一眼,江母身下垫着的被褥一家被血染得通红,而她的脸却和山峦上的雪一样白。闫杏不是医学生,也没有亲身经历过生育,但她也晓得江母此次恐怕是凶多吉少了。江母腹部的被子高高隆起,显然已经到了生产的时候,女人生产向来都是很危险的,更何况是眼下这种条件。上次杨小荷流产,也出了很多血,但比起江母身下的血还是较少的。
今日虽是个晴天,温度却不高,说到底还是冬季,可江父和板车旁边的一帮汉子脸上脖子上都是汗津津的,泛着明晃晃的光。全力推着板车的江父看了眼板车上面如纸色的江母,大声呵道:“挺住啊!马上到卫生院了!”
一群人风风火火终于到达卫生院。白一兰神情严肃地看了一眼躺在板车上的女人,又转眸看了一旁的男人一眼,忍不住呵斥道:“孩子月份都这么大了,为什么不早点儿来卫生所?现在孕妇失血过多,再加上肚子里的孩子月份大,我也不一定有把握。”
乡下卫生院的条件差,但眼下总不能让他们去镇上或县里的医院吧。白一兰只能用尽毕生所学,但愿能够保住母亲和孩子。
今天必然是一场恶战,卫生院的人除了小高医生都进了楼上手术室。小高医生严肃地告知江父孕妇现在的基本情况,并告诉他要做好心理准备。
闫杏揽着江果的肩膀立在一旁,低声安抚道:“小果,别怕。白医生的医术很好的,你\妈妈一定会没事的。”
江果抖动的肩膀在闫杏持续不断地安抚下似乎有平静的趋势,但闫杏还是可以感受到她身体在不可抑制地发\抖。这样的场面对于她一个只有十几岁的孩子来讲,的确是令人害怕,况且遭遇这一切的还是她的妈妈,就更令人担心和害怕了。
太阳光束沿着窗户一格一格走动,闫杏始终揽着江果,连梁猛母子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随着照在后背上的阳光逐渐减弱,一层细微的凉意爬上脊背,脚下的阳光已经退到手术室门口。闫杏环着江果的手臂无意识地紧了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