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妈妈啊,年长几岁的人就应该是错题集吗?
风声渐紧,刮得闫杏眼角生疼。
教室很小,又关着门窗,有些闷,闫杏一进门就脱了外套,搭在椅子上。台下的同学在做作业,是他们回家的作业。周五下午的课基本上没有几个孩子心思是在课堂上的,而且他们回家还需要做家务也没有时间写作业,所以每周五下午闫杏都让他们写作业。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的风太大,吹得闫杏脑子里一片空白。呆坐了一节课,直到钟声响起,闫杏才从神游的状态中醒来。
教室里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邹苑梅走了上来,小心翼翼地问道:“老师,你是不开心吗?”
闫杏微微抬眼,看着眼前怯生生的小女孩,她无论如何都无法将记忆中母亲的样子与眼前的女孩重合起来。闫杏不明白饱受重男轻女之苦的邹苑梅,为何在长大后变成曾经令她痛苦的那一类人。
“老师没事,你去玩吧。”闫杏无法将母亲邹苑梅给她带来的漫长痛苦发泄到邹苑梅身上,尽管她们是同一个人,但闫杏就是做不到。如果她能够坦然做到,那她也不会感到痛苦。
“老师,你吃。”邹苑梅从口袋里掏出一颗糖,放在桌子上。
闫杏看了看,这不是之前她给邹苑梅买的糖吗。自打上次闫杏去看望杨小荷后,杨小荷就时不时地让邹苑梅给她和毛亭月带些东西,有时是咸花生,有时是几颗野猕猴桃,有时是柿子。闫杏去小卖部的时候就养成了买糖的习惯,每次总要给邹苑梅几颗。
邹苑梅跑远了,闫杏望着桌上的糖,伸手拿了起来,剥开糖纸,放进嘴里慢慢感受糖块外层的糯米纸慢慢化开的感觉。闫杏其实不爱吃糖,因为母亲邹苑梅说吃多了牙齿会坏掉,还说她牙齿本来就长得难看,到时候再掉得东一颗西一颗就更难看了。
糖很甜,只是闫杏心里觉得苦。
送走学生后,闫杏才恍然想起张淑华还在宿舍,就连忙转身往回走。推开门,里面空空如也,根本没看到张淑华的影子。闫杏愣在原地,旋即拔腿就往外走。
甫一出门就碰到送完学生的校长往回走,他看闫杏急急忙忙的样子大概猜到是什么事儿了,“小闫,你\妈她去河边了。”
闫杏道了声谢,就往河边奔,“妈,您不在屋里好好呆着跑这儿干什么?”
闫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这会儿正拍着胸\脯大喘气,“再说了,你第一次来东寨村,人生地不熟的,万一跑丢了怎么办!”
“瞧你说的,你\妈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了,还能跑丢了。”张淑华停下手上的活儿,转身看着还在喘气的闫杏,“我这好不容易来一次,肯定要把你的东西都收拾妥妥当当的,我才安心啊。”
说完,张淑华又扭转身子,继续搓洗着洗衣石上的床单,“你不想回去,妈又不能经常来。这些活儿你在家都没做过,在这又过得这么差……”
张淑华说着说着又带起哭腔了,她的孩子虽比不得娇生惯养的有钱人家,可到底也是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如今见她在着山沟沟里过着苦日子,张淑华怎能不心疼。
闫杏想说什么,可她什么也说不出。
母亲邹苑梅没有教会她怎么去爱人,她不知道如何妥帖地表达自己的感情,所以她处理不好任何一种人际关系,所以她的人生中都是过客,所以她一路走来寥寥无所得。
闫杏在心底叹了口气,舒展手臂轻轻抱住身前这个默默垂泪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