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有让病人来回跑的道理。”闫杏拉着杨小荷的胳膊往下,两人顺势坐了下来,“你不用想,毛老师肯定也是这样想的。她今天本来是打算和我一起来看你的,但是她家里忙,没能来,还希望你不要在意。”
杨小荷带着星星点点干燥泥土的手掌在膝盖上轻微摩挲,被太阳晒得泛红的脸显得更加局促不安,“话是这样讲的,可到底应该是我上门去看你们……”
闫杏盖住杨小荷的手,轻轻拍了拍,“咱就不再这件事儿上纠结了,等你身子好彻底了,哪日得空,随时来,我和毛老师肯定欢迎。”
杨小荷局促的脸松懈不少,绽出一个朴实的笑,“小梅老师,今天来了,就不要走,留下来吃个饭吧。”
“不了。还是那句话,等哪日\你修养好了,我再厚着脸皮来蹭饭。”
两人剥着花生,聊了大半个下午。起初杨小荷还很不好意思讲话,后面反而大多数时候都是杨小荷在讲话,闫杏和邹苑梅两个人在听。
“饭也没叫你吃上,水也没喝几口,一下午净让你帮着干活了,还让你破费不少。”
经过半下午的相处,杨小荷现在打心底里喜欢闫杏。见到闫杏的第一面,杨小荷是有些意外的,邹苑梅上学这几年,前前后后也熬走了几个老师,闫杏是第一个到她家的老师。最初她没把闫杏放在心上,估摸着大概也和之前的那些老师一样很快就会被现实击垮,然后哪里来的回到哪里去。但闫杏好歹也是个老师,杨小荷还是很尊敬。后来,又多了一层感激。现在越相处越把之前的那些个尊敬呀感激呀抛之脑后了,杨小荷看闫杏,就像看一个比自己小几岁的妹妹。
“呀!你不说我倒是忘了正事……”闫杏连忙翻翻口袋,从里面掏出卷在一起的几张钱,直接塞到杨小荷手里,“这你拿着。”
杨小荷哪里肯收,连连将闫杏的手往回推,“你这是弄啥?我哪能收!”
推来推回间,闫杏假意屈服,手臂转而一绕将钱塞进杨小荷的上衣口袋里,“我给你,你就拿着呗!”
杨小荷宛如拿了烫手山芋般,连忙从口袋里把钱掏出来,待她准备把钱塞回去的时候,闫杏已经跑到台阶下面站着了,“你这……这……”
“你刚小产,本来就应该多在卫生院待几天,好好养养的。现在倒好,不仅没有待在卫生院,还回来干活,若是再不吃点儿好的,到时候身体坏了,受苦的还是你自己,别人可不会心疼半分。”
闫杏口里的别人就是邹鸿明,她对于小时候的事情记得的不多,尤其是关于杨小荷的,但她永远记得邹鸿明踹过杨小荷,也记得他在杨小荷死后一年就火速找老伴儿的事情。
杨小荷默了一瞬,她也知道闫杏口中的别人是谁,“那行,这钱就当我借你的。”
“也行吧,先这样算。”闫杏没继续拗下去,只是叮嘱道,“这钱我借也是借给你的,你可别给旁人了。”
杨小荷笑了笑,推了推一旁的邹苑梅,“也不知道送送老师。”
太阳西下,金黄\色的阳光倒入山谷,撒在身上很是舒服。不似中午那么热,也不似完全落山后有点儿冷,这会儿的阳光正正好,不冷也不热,沐浴在阳光下像是泡在热水里。
“老师,谢谢你。”
“小梅,这几日辛苦你了。”闫杏停下脚步,十分自然地抬手拍了拍邹苑梅肩膀,“这几日照顾家里杂七杂八的事情,加上照顾你\妈妈,肯定很辛苦,小梅真棒,做得真好。”
邹苑梅眉眼扬了起来,漆黑如墨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泡在水里的石子。
“可是小梅呀,比起做一个听话懂事的乖孩子,老师更希望你可以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快乐孩子。”
母亲邹苑梅说教的时候,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我们那时候哪有这条件。如今闫杏算是体会到了母亲当初的条件,可她还是不认为母亲做的是对的。譬如她方才夸奖邹苑梅的话,母亲邹苑梅就从来不会讲出口,做得好了母亲一定是看不见的,又或者说是看到了也置之不理。但倘若做得不好了,是一定要挨骂的。做得好这样的话都未曾听过,觉得她也辛苦这样的话就是闫杏更加不敢想象的。
“老师……”
看着邹苑梅眼睛里亮晶晶的东西,闫杏捏了捏她的脸颊,温柔安慰道:“好啦,老师要回学校了,你也快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