闫杏连忙从身后拖出一条凳子,放到江母脚下。
江母也没客气,径直坐下去后,才想起来毛亭月还站着,忙说:“江果老师是吧,你也坐。”
毛亭月缓缓坐了下去,拉着江母的手,语气和缓道:“江果爸妈,我这次来是为了小果上学的事情。这孩子学习成绩不错,也喜欢上学,上周不知道怎么了,也没跟我说,一周没有来上课,我怕孩子出什么事情,就想着来看看。事先没跟你们二位招呼一声,的确是我不对。”
尽管毛亭月一番话说得十分妥帖,但江母说起话来可就没有那么客气了,“江果老师,既然您大老远的过来,我也就跟您露个底,这孩子不上学了。”
江母说得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直接一句话堵死了所有的可能。
“小果妈妈,您可能不太了解孩子自己的想法。您和孩子爸爸回来之前,我跟小果聊了会,发现孩子还是很愿意去上学的。我们做家长的,有时候也要尊重孩子自己的想法。”
“她的想法?”江母嗤了一声,“她一个小娃娃,能有什么想法。无非是不想帮着家里干活罢了,还找出喜欢上学这样的借口。我和他爸能让她上到六年级就不错了,老师您看看芹菜沟的,除了我们家的江果,也就只剩下陈晨那女娃上到六年级了吧。孩子嘛,认识几个字,会读会写会算数就行了,读那么多书也没啥子大用处。”
毛亭月维持着脸上得体的笑,“江果妈妈,话不能这样说。远的不说,您看看我,上学上成了,现在当老师,一个月有工资,还不用面朝黄土背朝天。读书的用处大着呢,您不要只看眼前呀。再说了,小果这孩子聪明劲儿是够用的,将来有出息了,享福的不还是你们吗。”
江母扫了眼江果,“江果老师,您就别说笑了。她脑子好使?我叫她去坡上放牛,牛都能给我放丢。我叫她割猪草,回来就忘了喂猪。她的脑子还不如我好使,还读什么书。您让我不要只看眼前,可是您看看我们家,如果不看眼前,我们一家子就要喝西北风了。”
无论怎么说,江母的态度始终没有一丝一毫的动摇。至于江父,悠哉悠哉地在一旁喝着茶,只让江母一个人在前面冲锋陷阵。
“江果爸爸,您……”
毛亭月本想着既然无法说动江母,就换个目标。不成想,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被江父一口回绝了,“孩子她妈不是已经说得很明白了吗,江果老师您又何必再问一遍。”
“可是,她这么大的孩子,不上学,在家里能干什么呢?”闫杏上学的时候是很不喜欢上学,可见不得想上学的江果被迫辍学。况且,江果才多大,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就算干活,也干不了多少活。
“她老师,您也看到了,我媳妇马上就要生了,到时候我要干活,孩儿她娘刚生产完多少得歇几天吧,之后孩儿她娘也要干活,奶娃娃总归是要有人看着吧。”
“孩子不是有爷爷奶奶照顾吗,为什么非要一个小孩子来照顾?”闫杏不知道江母肚子里怀的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可无论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总归是他们夫妇想要的,也是他的爷爷奶奶想要的,既然这样,谁想要的就由谁照顾,为什么照顾孩子的重任要落到另一个孩子身上。
“江果老师,您还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江母插话道,“刚才您也说了,江果一个小孩子干不了什么。但我想,照顾一个小孩子吃饭,换尿布,哄孩子睡觉,这样的小活儿她总能做得来吧。至于孩子的爷爷奶奶,自然是要干活的。我们乡下人一天不干活,一天就没有饭吃。”
说到最后,江母直接下了逐客令。
毛亭月和闫杏无力地从屋子里退了出来,江果跟了出来。
三人谁也没有先开口,保持着异样的沉默,直到坡下,毛亭月才停下脚步,蹲身下来,仰望着江果,“小果,老师对不住你。”
江果吸了吸鼻子,努力把眼泪憋在眼眶里,可是一开口颤动的声线还是带着眼泪一起落了下来,“毛老师,闫老师,你们没有对不起我。我很高兴,你们今天能来。”
说完,江果甩开毛亭月的手,只留下一个往坡上跑的背影。
不知道是不是刚才说了太多的话,两人都感觉没什么力气再开口,沉默地往陈晨家里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