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的看起来面容带着几分愁苦,年纪不知道真的是大了,还是看起来有些显老,除了头发比校长茂盛外,一眼看去还以为他与校长是同龄人呢,区别就在于一个有头发一个没头发。女人的身高和余茉莉差不多,身材倒是比余茉莉胖不少,脸上也有明显的皱纹和晒斑,虽说身材已经走样了,但比之那些农村妇女还是要有几分气质。
两人坐了下来,又是一通寒暄。男老师叫唐瑞,是东寨村本村的人。女老师叫毛亭月,是周边村子的人,不过已经嫁到东寨村了,也算是半个东寨村的人了。
五人又说了会儿话,唐瑞和毛亭月就先一步离开了,毕竟学校的五年级和六年级是他们两个人负责的。东寨村的学生少,开设的课程也少,每个年级就只有一个班,每个班就开两门课程,一门语文,一门数学,就只有一个老师负责。唐瑞与毛亭月在东寨村教书时间长,校长安排他们两个负责高年级也在情理之中。不过,在闫杏看来也没什么必要。一年级的时候是这么多学生,等上到六年级的时候,能有一半就不错了。方才吃饭的时候,几人也谈到这个话题了。唐瑞更是一阵叹息,原因无他,上周放假,他的学生又少了一个。此话一出,众人沉默了一瞬,很快又谈论到其他话题,似乎已经对这种情形见怪不怪了。
闫杏心里难过了一刹,旋即便自己转过弯儿了。即便是她在东寨村上学的时候,从小学到初中的几年间,也有同学陆陆续续辍学,更何况是还需要自己带饭来学校的年代呢。
或许是因为有人在的缘故,余茉莉在吃饭期间也只是时不时地剜了几眼闫杏,除此之外并没有其他出格的举动。饭后,肖金玉以想和余茉莉商量一下今天帮闫杏代课的事情为由,拉着余茉莉走了。闫杏乐得清闲,连声道了谢。
吃过早饭,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学生们便开始打扫起卫生,走读的学生也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啊……”今天不用上课,学校里也没什么可看的,闫杏索性打算出去转转,甫一出门,一个冒失鬼就与她撞了个满怀。早晨刚喝下去的粥这会儿齐刷刷地往上涌,闫杏隔着泪眼看到一个手足无措的小女孩。
“老师,对……对不起……”小女孩想伸手,但又不太敢伸手,脏兮兮的手指扭扭捏捏地抓着衣角,“老师……我是不是把你撞疼了……”
闫杏抹了把生理性眼泪,心想,这小丫头,个子不高,倒是一身蛮劲儿。
“叫什么名字?”
“邹苑梅……”邹苑梅有些害怕,她以为自己真的把老师撞坏了,不然老师为什么要问她的名字,还是说,老师准备惩罚她。
闫杏身形一僵,只觉得头顶一道闪电劈过,直接将她劈成齑粉。
“你说你叫什么名字?”闫杏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
许是闫杏按在邹苑梅肩头上的手指太过用力,又或是她面上的表情太过狰狞,邹苑梅有些抗拒,想要摆脱闫杏的大手,但奈何自己的力量还是太过弱小,这样的挣\扎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简直是微不足道。于是,她只能小声说道:“邹苑梅……”
邹苑梅默默观察着闫杏的神情,趁着她晃神之际,一把拨开她的手,转身跑掉了。今天的闫老师有些奇怪,具体是哪里奇怪,邹苑梅说不上来。她也没时间思考,因为她还是赶着去打扫卫生,打扫完卫生,还要上一天的课,上完课还要回家帮着干活,她的时间都被塞得满满的,她才没有功夫去想闫老师为什么表现那么奇怪。
闫杏收回有些发冷的手,侧身默默望着跑远的邹苑梅的身影。当她得知这里也叫做东寨村的时候,她就知道会有遇见邹苑梅的那一刻,只是等到那一刻真的来临的时候,她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镇定自若。
闫杏的心里有好多恨,以前她什么都恨,恨命运的不公,恨他人的抛弃,但最恨的还是她的母亲邹苑梅。书本上告诉闫杏,母亲是这个世界上最爱她的人;周围的人也告诉她,母亲是世界上最爱子女的人,天底下的父母没有一个不希望自己的孩子过得好的。闫杏信了,她之前一直以为是自己做的不够好,所以母亲不喜欢她。后来,她发现,母亲只是不爱她而已,跟她做的好不好没有什么关系。所以,闫杏恨邹苑梅,恨她为什么把她带到世界上,却不爱她。
闫杏没想过死后有一天会再次见到邹苑梅,见到她从未遇到的邹苑梅。一整天闫杏都没精打采的,期间她没忍住,偷偷去看了邹苑梅,好死不死地发现邹苑梅现在正是在上四年级,也就是说,她现在成了自己母亲的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