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
黑暗的地下。
秦熠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岩石,揉了揉被砸得生疼的胸口,掏出火折子吹亮。
他此刻身处一个巨大的地下甬道中,但无暇仔细观察。他看到旁边的石堆下露出一只手,急忙爬起身,用剑将人挖了出来。
是先锋营的兵士。
秦熠不敢有丝毫耽搁,继续在坍塌的土堆中挖掘。直至他的配剑卷刃,才将能够挖到的人全部救出。可惜更深处的地方,若盲目挖掘,这片区域极有可能坍塌得更为严重,他无奈之下不得不放弃。
方才他一共挖出了十四个人,有两人已完全停止了呼吸,其余十二人状况也不容乐观。
秦熠借着火折子微弱的光芒,看着甬道上方开裂的岩壁,断裂处仍不断有碎石掉落,他明白此地不可久留。
尽管自己的肋骨隐隐作痛,似乎断了几根,秦熠也没多犹豫,仗着自己一身蛮力,肩上扛两人,手中再拖两人,往返三次才将这十二人拖到离这里较远的地方。
没过多久,他们之前停留的地方被掉落下来的岩壁彻底掩埋。
岩壁砸下来的扬尘让秦熠忍不住又咳嗽起来,他在漫天尘土中不禁苦笑,真是自作自受,谁能想到这片戈壁之下竟有一条地下河。
如今河水干涸,留下一条地下通道。他们放火致使马匹和骆驼受惊踩踏地面,引发岩洞坍塌。但凡再晚些,他们也不会掉落至此。
真是倒霉。
不过现在想这些除了徒增烦恼也无济于事,还是赶紧想办法离开这里。
随着一阵阵呻吟声和咳嗽声响起,之前昏迷的兵士们陆陆续续清醒过来。
“秦都司,我们这是在哪?”一个身材矮小的士兵捂着后脑勺问道,想来是掉落时砸到了头。
他看上去比秦熠还小一些,约莫十五六岁的模样。
“我们必须赶紧离开这里,”秦熠告诉他们自己的猜测,举起火折子看到头顶仍在慢慢蔓延的裂缝,“原路返回已不可能,这里随时可能坍塌,我们只能继续往前走。”
之前说话的小少年,扭头看着前方隐没在黑暗中的甬道,仿佛一头凶猛巨兽张开的血盆大口,他打了个哆嗦,“我们能走去哪里呢?”
他旁边的一个老兵拍了他一巴掌,“二狗子,少废话,先不管能去哪,留在这儿就是等死,不如拼一把还能活。”
老兵率先站起身,“走,秦都司,你尽管吩咐,我们肯定不拖你后腿。”
秦熠抿唇,背起一个仍未苏醒的兵士,轻声承诺:“我一定会把你们带出去。”
*
自秦熠违抗军令,私自率领五十人拦截北穆援军,成功击杀北穆名将札木哲却掉入地缝生死不明的消息传至雁京后,秦老夫人和秦夫人来不及悲伤,便下令封锁秦府大门,谢绝访客。
朝堂上依旧如菜市场般喧哗,一些素日就与秦柏不对付的人借由秦熠违抗军令之事攻讦秦柏。
他们全然不顾秦柏父女此刻还在北穆浴血奋战,也无视了秦熠击杀札木哲后能挽救多少大宸兵士和百姓。
承武帝和诚国公的心思却不在那些吵得面红耳赤的文武大臣身上。毕竟只要承武帝不下旨,就算大臣们吵得再厉害,也无济于事。
此刻他们担心的是关在府中闭门不出的宁玉瑶。
自定北军的消息传来,宁玉瑶除了进宫给皇后请安,便极少出门。
他们这些长辈都忧心不已,却又束手无策。
祁婧惠甚至亲自去沈府将沈瑜叫来长公主府中小住,希望她能好好开解宁玉瑶。
盛夏的阳光十分刺眼,宁玉瑶闭着眼睛躺在凌霄花架下,任由阳光透过橙黄色的花朵和枝叶间的缝隙洒在自己脸上。
忽然眼前一暗,宁玉瑶睁开眼,看见她的上方悬着一把团扇,正好挡住照在她脸上的阳光。
“别仗着自己皮肤白就使劲晒,”沈瑜瞪了她一眼,招呼青黛和青筱过来替她们郡主撑伞,“等你脸上晒出斑点,有你后悔的时候。”
宁玉瑶浅浅一笑,“还说我呢,你不也在太阳底下?快进屋歇着吧,我想再待会儿。”
沈瑜无奈地看着她,但她又不敢提及任何有可能让宁玉瑶伤心的事情,只得东拉西扯地说着雁京城内一些有趣的闲人逸事。
宁玉瑶心不在焉地听着,口中偶尔敷衍应答两声,思绪却渐渐飘远。
这些天她总会梦见自己在暗无天日的地道中行走,地道中寒冷刺骨,仿佛只有这炽热的阳光才能驱散梦境中的阴寒。
她抬头看着天空,白色的太阳刺得她眼睛生疼,一滴眼泪从眼角滑落。
不知道熠哥哥在那阴暗的地缝中会不会冷。
*
秦熠也不清楚他们在地道中走了多久。
地道中既没有水也没有食物,为节省光源,他们的火折子极少点燃,众人就这么摸黑前行。
在这荒芜的甬道中,各种虫子成了他们主要的食物,偶尔抓到的蝎子都能算是美味,如若有沙蜥、沙鼠等动物撞到他们脚边,那可真是一顿丰盛的大餐。
“秦都司……”趴在秦熠背上的士兵嘴唇干裂,气息微弱。
“别说话,保存体力。”
“秦都司……别管我了……”那名兵士眼睛发酸,但已流不出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