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间许久没见,彼此的近况都能聊上许久。
陆渊权衡了一下,还是将今天谢况所说的话转告给了陆安,他总是要知道的,早一点知情还能预留出应对的时间。
陆安对于这突如其来的提拔感到惊喜,哪怕知道这是皇帝亲口说给兄长听的,也还是不禁发问:“此话当真?”
褚秋澄却很冷静地叮嘱了一句:“天下掉馅饼的事,你得多加小心才是。”
陆渊解释道:“阿安,我须得和你说明白。陛下此举虽确实有提携你的意思在,却也少不了我的原因,他眼里的是我们整个陆家。”
陆安自然本就知道他们这种贫苦出身的名将虽然被清流文士看不起,但皇帝是最喜爱用他们这种忠心的臣子的,但听到陆渊这样说,也还是难免受挫。
他以前觉得那些士族没有一个是靠自己的,虽然后来观念有所改变,但他对士族的偏见并未消除,现在自己反向受了出身的惠,多少觉得有点不舒服。
“我都明白。没有阿兄,我也不会有今日。”
“枪打出头鸟,你升得太快,到时候肯定要被指责德不配位。陛下知道这个却也执意如此,也是我连累了你。我以后长时间留在地方,不能在旁随时提点……你既得心存感恩,也得时刻谨慎仔细。”
陆安苦着个脸道:“我都明白。”
一旁的褚秋澄则若有所思。
讲完这事,陆渊还打算在堂弟这里再坐一会,却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忽然瞧见了陆安和褚秋澄各自腰间别着的玉佩,显然是同种材质和做工,一细看上面还刻着鲤鱼的图案,两块玉佩甚至可以合二为一。
好奇心驱使着陆渊八卦起来,他问:“这玉佩很有巧思,可是你们的定情之物不成?”
褚秋澄噗地一声笑了出来,道:“阿安和我都没那种心思的。这是吴郡公主送的,我们看模样巧妙精致,便随身佩着了。”
陆渊这才知道二人和谢宜瑶这几年仍有往来,他顺着话题说了下去:“吴郡公主是个不错的人,很仗义,可以相交。昨日我还收到了她第上送来的礼,虽然不是什么格外昂贵的东西,但都很是用心。”
来的人还代谢宜瑶夸了陆渊几句,无非是说他在地方上如何如何有功,虽是虚言,但陆渊很是受用,京城里可没几个人会这样吹捧他。
陆安附和道:“旁人都道公主跋扈,但当年在京口,反倒是她愿意提点我几句。”
又闲谈了好一会儿,见夜色将至,陆渊也准备离开了。陆安和褚秋澄都不喜欢客套,说了一次留客的话,也就大大方方地送人走了,不叫陆渊为难。
陆渊走后,夫妻二人说起了体己话。
“秋澄,你说我这高升,是福还是祸呢?”
“既然是高升,自然是福了。”
褚秋澄很是豁达,并不扭捏。
“可我并想不明白陛下为何要这样做。”
“刚才阿兄他不是暗示你了吗?”褚秋澄讶然,“皇帝就是想把你圈在身边当人质,好让阿兄心甘情愿在地方上规矩点呢。皇帝给点功名利禄算什么,这个职位总是要有人坐的,对他来说能一举多得是最好不过的了。”
这话说得直白难听,对皇帝也没敬畏之心。但陆安一细想,觉得道理也是这么个道理。
他回忆着陆渊说的话,又叹了口气:“方才我竟没有听懂阿兄的意思。秋澄,要是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褚秋澄淡淡道:“知道就好。”
“对了,吴郡公主那边,你最近似乎没怎么走动?”
随着修堰计划的推进,谢况又是把周禄调到京城,又是召陆渊回京述职的。有心人就能从中发现,皇帝最近的种种举动间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更有心的人还会意识到,吴郡公主谢宜瑶这段时间安静得出奇。这实在很不符合她的性格,虽说她是和皇帝吵了一架,但也过去了许久,更有新亭之事在后,父女的关系也不至于一直僵着。
陆安觉得有些古怪,却说不上来具体是哪里不对。
褚秋澄比他更敏锐,平日和公主相处得更多,也就能想到一点她的打算。但谢宜瑶没和她说,这一切就是猜测。
于是她只道:“你想多了,只是不叫我过去练兵,又不是不来往了。”
陆安又道:“阿兄说公主昨日派人送了礼给他,他这才回来几天?虽像是寻常人情往来,但公主确实格外用心。京中的士族向来都不齿与阿兄相交,她多半有亲近我们的意思在。可我们这样的人家,若是站错队,那就是万劫不复。公主现在和东宫关系糟糕,我还是怕……”
“阿安,”褚秋澄坚定地看向陆安的双眼,“你可信我的判断?”
陆安用力地点了点头。
“我比你更了解她,公主是个有胆识的,她身边的那个沈娘子又格外有谋略。而且若是换了太子或旁人,我和你,能入他们的眼么?”
那定然是不能的。
褚秋澄又道:“既然如此,就不要有那么多顾虑了。且阿兄都欣赏她,你还有什么好担忧的呢?”
陆安被彻彻底底地说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