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宜瑶即使再忙碌,也依旧会按着至少五日一次的频率进宫请安,以表自己身为人女的一片孝心。
她在这方面是打定了主意,万万不能输给太子的。
因为来得勤快,每次能说的话就少,父女各自没话找话聊一聊,待不了太久也可离开了,这也让谢宜瑶心里好受些。否则要是一个月才来一次,一次就要接受谢况一个时辰起步的盘问,那可太摧残她的心灵了。
这次一进宫,谢宜瑶就被新修整过一番的宫城给震撼到了。
她轻声和身边的小内官说:“我记得上次来的时候,墙面的颜色不曾这么亮,墙檐上的雕饰也不是这样精美的。”
这内官经常负责接应入宫的公主,和谢宜瑶有些交情,他很恭敬地说:“公主上次走的不是这边,才没注意到。这是上个月陛下新下令修的呢,原先的实在太过破败了。”
谢宜瑶点点头,说了些套话,并没有发表多余的感想。
但到了谢况面前,她刚请过安,象征地问一问父亲的身体情况,就有意无意地夸赞起了这些新修的玉砌雕阑。
谢况被说得不好意思起来,景灿先前还以耗资太过劝阻过他,虽然自己态度强硬,且没有别的臣子阻拦,但心底里还是有点心虚,他难道当真是个为了私欲劳民伤财的君主吗?
但听总和自己有点不对付的女儿夸赞这是一件如何弘扬国威的事情,谢况就觉得自己是做对的了。
当然,表面上他还是一幅叫人看不出悲喜的表情,似乎对公主的恭维不以为意。但他的嘴角还是出卖了他,谢宜瑶看谢况被哄的心情不错,才开始汇报起最近的日常来。
“儿最近在城中收留了十几位女眷,她们都是无亲无故的,”谢宜瑶撒起谎来丝毫不脸红,“我暂且先把她们安置起来,给她们安排了合适的工作。”
谢况夸道:“你有这样的善心,很好。但万不能影响了本该做的事。”
“女儿明白。”
谢况给谢宜瑶开府,安排给她的公务主要本是代他处理一些宗室内部的事,这些他以前是交给谢冲办的。这样一来,也制约了在京中任职的谢冰,谢况对六弟七弟的信任不及对四弟,而谢冰在襄阳和京口都有些根基,难免叫谢况忧心,且还不如六弟谢凝和他熟悉,因此就不能完全信任他。
只是真的落实下去后,难免就会有些超出范畴之外的任务交给吴郡公主府了,就比如之前去吴郡视察,本不该由公主负责的。明眼人都看得出,吴郡公主就是一把陛下的刀,因此反对公主的声音是并不太多的,尤其是在张艾、范坚等人伏法之后。
但谢况知道这把刀是有她自己的意志的,并不是他命令什么就会去做什么的,谢宜瑶不仅会把谢况交待的事情办好,他不曾命令的,她也会自发地主动去做。
之前的女学,已经为她在京中搏得了好名声,尤其是在士族的女眷之中。眼下还计划着开第二所,甚至放宽条件,可以面向寒庶家的女儿。
就这事,因为谢宜瑶主动说该收她们家的束脩,谢况也就没拒绝,能符合条件的,多是这几年冒出来的新兴家族,门第不高,但家中资产是颇丰的,略微拉拢,对他也有好处。
对着越办越有规模的女学,谢宜瑶也是有一套说辞的。
“阿父不仅是女儿的父亲,更是天下百姓的君父,他们得君父的庇护,那儿也该为父分忧,照看天下女儿才对。”
这话就说得有些冠冕堂皇,但谢况除了说“阿瑶不必负担太多责任”,也找不出其他能说的话来。
他们做皇帝的也是这样,实际上是为了私利谋划,但总要包装一番才行。
什么民为邦本、视民如子的话,他平时说的多顺溜呀,可也没人这把这些当真。
但既然谢宜瑶都把他推到了这样的高台上,他也就有些飘飘然起来,同时还有点愧疚。她这样自发地做了这么多,并且不求回报,他这个做父亲的是不是该有点表示?
虽然这些事谢宜瑶做不做,对谢况来说都一样,没有任何差别,但他现在暂时没想到这个,心中只想着要如何表示。
更何况还有之前范坚、张艾的事情在,虽然主谋已经伏法,但谢义远因为没有确凿证据没能被重罚,谢况只是减了他的俸禄和食禄而已。
现在人都跑了,谢况就更觉得这事不能算完。
谢义远是没法找回来了,但乖乖的长女还在这里,虽然偶尔她也有一些任性的小脾气,可骨子里还是孝顺的,并且是自己对不起她生身母亲……这样一想,他作为父亲,而不是皇帝,给自己的女儿多赏赐一点珠宝,也无伤大雅吧?
反正就算不给她,也是放在府库里积灰嘛,
谢宜瑶虽然是有意恭维谢况的,但她实在是不曾想到这人内心有这么多戏,积极主动想要弥补她的样子,就好像先前对追查她两次被害都很消极的那个人不是他一样。
因此听到谢况要突然要给自己赏许多东西时,她的心理起初是不安的。按照谢况给一颗糖就要甩一巴掌的想行事法则,随着意外之喜而来的,未必是什么好事。
但谢况只是随意地提起太子成婚的事:“有司挑了几个吉日,但朕没想好是赶在年内办了呢,还是等到明年。”
谢宜瑶就说该是明年好,操办起来有更多的空余时间,不至于太匆忙,太子成婚这样重要的大事,还是稳重点好。正好还可以让萧弦也顺理成章地参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