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当天,谢宜瑶鸡鸣而起,简单梳洗过后,就任由侍婢们梳妆。
身上穿的,头上戴的,无一不是花团锦簇。
“灵鹊,少插些簪子吧。右边……对,那个是御赐的,得留着,其他的酌情拿掉几支。”
随后自有谢况派来的人来接谢宜瑶入宫,她先去见过谢况和司砚,再一同到百福殿中,等着宴会开始。
百福殿今日宾客如云,丝竹管弦之盛,酌金馔玉之丰,不似人间。
谢宜瑶正襟端坐着,平日她只随意绾一绾头发,插支玉簪就算完事,难得盛装一回,总觉得浑身不太自在。
虽然已经拿去了些不必要的首饰,但还是好重啊,感觉脖子好酸……她心中这样抱怨道,面上却不显。同时也没有忘记观察,看看席上来了哪些人。
诸皇子年幼,但除了太子谢容,二皇子谢宥、三皇子谢宁和四皇子谢宇也都悉数到场,是以谢宥的生母也在。唯独刚过周岁的五皇子仍由其生母在宫中照看。
这几位皇子已是开始懂事的年纪,是该出席些重要的场合,长姊的生日宴自然也在其中,谢况也想让谢宜瑶有机会和这些幼弟们多多亲近。
除了宗室外,其余的客人要么是位列三公九卿的重臣,比如崔晖,要么是和皇家有姻亲关系的士族,比如朱云。兼顾公私两面,果然是由司砚统办的,方方面面都挑不出错处来。
宴会开始,谢况在众人面前发表了一大段感人肺腑的表达父女情谊的话,再由诸位宾客依序祝贺。
秉持孝悌的谢容亲自到谢宜瑶位前敬酒,说了些贺词,虽然就是祝长姊万事如意的寓意,遣词造句却颇不凡。
姊弟二人的皇帝父亲在听了,很是满意,还在一旁欣慰地补充道:“今日盛宴,太子也多有帮衬。”
这样隆重的宴会,司贵嫔哪怕运用显阳殿所有宫人,都难免捉襟见肘,故而调动了些东宫的人。身为太子的母亲,只要有皇帝的同意,她是有这样的权力的。
当然,名义上这就成了太子对长姊敬重的表示。
谢容年幼,以茶代酒,但谢宜瑶当然该饮一杯的。谢容亲自拿起酒壶,小心翼翼地往杯盏中倾倒。
谢容双手递过酒杯:“这是阿姊最爱喝的松叶酒。”
谢宜瑶抿出一个笑:“容弟有心了。”
甫一拿起酒杯,谢宜瑶就嗅到一丝不寻常的气味,这与松叶酒该有的清香不同,有些许刺鼻。
谢宜瑶瞥了谢容一眼,按理说这么浓厚的气味,这么短的距离,他该是闻得到的,然而谢容却神色如常。
也是,他才九岁,平日里滴酒不沾,不知道它本该散发何种气味实属正常。
谢宜瑶装作没有察觉的样子,将酒杯送到嘴边,双唇即将沾到酒水的那一刻,她突然觉得时间变慢,周围的弦乐声离她越来越远,耳边响起前几日裴贺和她说的话。
“赵医师说,这药粉的主要成分是风茄。食用一点不要紧,但剂量高了却能让人昏迷不醒,对身体也有损伤。”
“这就奇怪了,既然有心害我,何必用不能致死的药?范坚应当不至于没有门路弄到能害人性命的毒药。”
当时裴贺是怎么说的来着?对了,他说:“或许本就不是奔着要殿下的命去的。”
即便如此,谢宜瑶还是觉得这酒散发出死亡的味道。
她轻轻一松手,酒杯立刻发出清脆的声响,摔成一地碎片。
谢宜瑶无声抬头看向席间,谢况双眉紧蹙,司砚一脸不解,其余众人神色各异。
谢况抬了抬手,就有宫人连忙上来收拾,其中有人尖声大叫:“这酒有毒!”
顷刻间,丝竹乐声沉寂。
谢况一声胡闹喝住了那个胡乱说话的宫人,司砚上前安抚着受惊无措的谢容,但她也说:“这酒的气味……陛下,当真有异。”
谢宜瑶也附和道:“阿父,这酒中有别的东西。”
谢况是见惯了大场面的,很快就镇定地发号施令起来,百福殿立刻由宿卫军封锁,不容一人离开,医官也人被请了过来,检验酒壶中剩下的酒。
这酒是怎么送到谢容手上的,经过哪些人的手都得查,谢况干脆将所有涉及的人都先押了起来,以候提审。
皇帝一声令后,宴会居然若无其事地继续了下去,仿佛刚才的小插曲并不重要。
只是人人的都有了别样的心思。
这件事足够扫兴。一壶酒有古怪,那其余的酒菜能是安全的吗?
但大臣们只会腹诽,万万是不敢把这话在皇帝说说来的。
太子显然是被吓坏了,但很快又被司贵嫔几句话哄好,不再失态。
谢宜瑶也知道,没人会怀疑是小太子将不知名的东西加入酒中的。
但这场宴会本就是东宫操办的,他能撇清干系吗?
……
“殿下,就是这里了。”小吏毕恭毕敬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