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宜瑶继续顺着谢况的心意说了点话,也不忘再给谢冲求求情,好叫谢况可以心安理得地去做出他的决定。
……
天水澄清,几只白鸟点过江面,留下圈圈波纹。
旭日方升,京城渡口就开始热闹起来,谢宜瑶一身便装,亲自为裴贺送行。
裴贺此次出行扮作游历山水的书生,搭客船逆流而上,在沿途的城镇歇脚。
裴贺的行李不多,不过几个小包袱傍身,也不需要旁人伺候,他独自就能上路。
临进船舱,裴贺朝岸上的方向依依不舍地望了一眼,谢宜瑶朝他挥了挥手,小声念了两个字,从口型上可以分辨出她说的是“保重”。
灵鹊在一旁担忧地问:“殿下不怕他趁机逃走吗?”
“天地之间,他又能逃到哪去呢?”谢宜瑶很是释然。
灵鹊不语,想着公主定有自己的考虑。
船桨划开江水,裴贺离开了江岸,谢宜瑶就这样目送着他远去,直到船只化为天边的小点,再到看不见为止。
谢宜瑶望着无边的江水,安静了许久才说道:“飞鸢,田庄那边,东西可用得趁手?”
飞鸢回道:“他们适应得还算快,但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才能熟练使用。”
“无妨,我们有的是时间。”
谢宜瑶准备动身回公主第,却见不远处一艘靠岸的货船上,有好几列民夫正在搬运建材,一旁还有官吏督促。
“你消息灵通得很,”谢宜瑶问灵鹊,“可知这批建材是何人所要的,这般阵仗?”
灵鹊低声说道:“是当今圣上。”
“嘶,”谢宜瑶倒吸一口凉气,“这倒不奇怪了,我前几日还听他说起此事来,建康宫初期就算不上有多富丽堂皇,百余年前以来又饱经战火,修葺一番,以扬国威,也是应该的。”
灵鹊扯扯谢宜瑶的衣袖,示意她避得远些。
谢宜瑶本也不打算久待,便立刻动身回公主第了。
只是临走前,频频回头看了几眼成队的民夫。
圣人仁善,爱民如子,□□光并不能照耀到每个人的身上。
……
咸宁六年七月,前江夏王皇帝冲坐徙交州。
徐王妃和几个孩子都被谢况留在了京城,谢冲如今无权无势无财,不得以遣散了许多婢妾,这次南下,算得上是孤苦伶仃。
前江夏王府长史吴氏得以从宽处置,但王府中其他不能证明自己清白的官吏们就没有那么好过了。
纵然有轻拿轻放的,也都是有背景的,譬如曾经的范参军,其母是柳家女,因家世而得到庇护,只是被贬官到地方去,不知多少年后定又要高升。
谢况对谢冲的处罚算不上重,但也勉强能堵住悠悠众口了。
谢宜瑶提前得知了消息,正式的诏令颁发时,她并不吃惊。
彼时谢宜瑶正端坐在书房中读书,听灵鹊传话,只说了一句:“果然如此。”
谢宜瑶以前不明白为什么谢况要用姻亲关系来拉拢士族,现在却能明白一些了,像她和萧延,作为妻姊和妹夫,已经有许多的共同利益了,再加上一点情分在,谢宜瑶和萧延不太容易分道扬镳。
而谢冲虽然和她是亲叔侄,但他们之间本就没有太多共同利益,只是有共同的敌人。
谢冲的品性也并不适合长久合作,他身上的财、权尽失,他对谢宜瑶来说已经没有利用价值了。
只是可惜了谢义道和谢素月他们,祖母的孝期未过,就又要延长了。
谢宜瑶这些时日面上平静无波,实际上却在等一个重要的消息传来。
她等了许久,似乎哪怕是在前世刺杀谢况前,都没有这么难熬的日子。
能做的都做了,谢宜瑶只能等待,失控的感觉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在她最心焦的时刻,好消息终于到了。
谢冲一众在江州境内遇匪作乱,谢冲身负重伤,凶多吉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