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走前,谢宜瑶向谢况开了口:“阿父,我想亲自去审问那个刺客。”
谢况立马变了脸色,严肃地说道:“胡闹。为父刚跟你说什么了?”说完似乎又觉得这样有点严厉,让语气和缓了些:“关那种人的牢房本来就又脏又乱,你一个女孩子家受不了那种环境的。听阿父的,乖乖回公主第,好不好?”
谢宜瑶不肯,有些话她一定要自己问清楚。
“我就去问几句话嘛,左右有其他人盯着,不会给他可乘之机的。”
谢况实在拧不过,只好答应,临去前万般嘱咐小心。谢宜瑶终于目的得逞,不愿在显阳殿多呆,立马起身走人了。
……
暗无天日的地牢里,阴暗、潮湿、逼仄,怎么想都不是适合人久居的场所。
裴如之一睁眼就发现自己在这里了,他回想起自己失去记忆前的最后一个场景,自己正用刀挟持作人质的婢女,却突然被那个婢女一个肘击将武器打落在地,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四周就有数不清的侍卫冲了出来。
中计了。
自己中了那个公主的计。
裴如之倒不觉得愤怒,他这种到哪里、做什么都失败的人,会被骗也是常事,这怪不了别人,是他太容易轻信别人了。
一开始他就和皇帝说了自己做不好刺杀这种事了,是皇帝执意派他来行刺的。
不仅如此,还用他的儿子做威胁……裴如之不在乎被抓住再杀掉,他这条贱命能活到今日已经很不容易了,他只担心自己的儿子,阿贺他有大好的前途,不可以因为不成器的父亲就被葬送掉。
可是事到如今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他的人生就像他如今的处境一般,压抑在密不透风的空间里,手无寸铁的他无法找到任何的出路。
与其寄希望于他,不如由留在北方的阿贺想办法保全自身,至于他裴如之,就在异国他乡自生自灭好了。
裴如之蜷缩在牢房里的角落中,微弱的烛火映照着安静得出奇的黑暗。
不知道过了多久,寂静的地牢里终于出现了动静。
脚步声越来越近,终于停下。
裴如之听到有人恭恭敬敬地说:“殿下,就是这里了。”又用不屑的语气喊道:“喂,做什么呢!还不快起来!”
裴如之本来以为是来审问他的狱卒,可缓缓抬头却看见栏外是那个骗了他的女人,楚帝的长女临淮公主,他的刺杀对象。
华丽的衫裙拖曳在满是污泥的地上,她与这里格格不入。
“我们开门见山吧,是谁派你来的?”
“你骗了我,还指望我会说实话吗。”
“你不愿意说,就听我说。”谢宜瑶背着手,在过道里踱起步来。“先前我虽骗了你,却也是不得已的权宜之计,我对你说的那些话,并非没有道理,你有好好想过没有?”
“……”
“虽然不知道是谁指使了你,但他们手上一定有可以要挟你的东西吧。假设我们抓了你之后不仅不杀了你,还好好地招待你,给你加官进爵,你的主人知道了,会怎么想?应该会觉得你背叛了他,这样一来……”
“你怎么可以这样,你个毒妇!”
真是脆弱得不堪一击,谢宜瑶心想。
“你并不需要做什么,只要告诉我是谁指使了你就好了,”谢宜瑶缓缓靠近栅栏,“至于我答应过你的那件事……我没准真的可以替你做到,你好好想想吧。”
裴如之沉默了,过了许久,他才开口。
“是陛下——我是说,北边的那位,是他指使我干的。可你即使知道了,又能做什么呢?”
“我自然有我的考量。”
谢宜瑶问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正满心欢喜,却见刺客突然扑到门前,双手抓着门框:“你以为你能嚣张到什么时候?”
她这才看清刺客的身上已经有了皮开肉绽的伤口——他已经被审问过了。
“呀!”谢宜瑶被他的面容吓了一跳,赶紧退了一步。
“殿下,”狱卒听到声音,连忙赶了过来,“此人危险,还是不要久待了。”
谢宜瑶点点头,左右也没有别的要问了,转身准备离开。
却听刺客在后面大喊:“你为你当了公主,就能保永世富贵吗?你难道看不见前朝那些皇室的下场,难道忘记了你的父亲做过的事了吗——”
谢宜瑶不愿再听,快步走出牢房。谢况身边的内官前来询问:“殿下,今日天色也不早了,陛下希望公主今天就在宫里休息,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谢宜瑶同意了,倒不是因为她想留在宫里,只是地牢里的空气浑浊得她头昏脑涨的,确实要好好休息一下。
谢况即位以后,还没来得及选新人进宫,除了他之前府中的几个侍妾,还有就是前朝皇帝留下嫔妃中的几位,其实也不算少了,但这皇宫的后宫中仍然许多宫殿空缺的。
带着浑身的污泥和疲惫,谢宜瑶到了一处没人住的宫殿休息。今天经历了这么多事,她实在是觉得累得很,很快就睡着了。
……
“阿姊!”
谢宜瑶好像听到有个小女孩的声音在喊她,是阿琬吗?还是阿环?
所见之处是几乎一片漆黑,唯独一个方向传来光亮。
谢宜瑶本能地向着那个方向走去,似乎耳目都变得清明。
“阿姊!”
乔小桃突然牵住了自己的手,谢宜瑶擦了擦眼睛,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你上次带过来的蜜饯果子好好吃呀,这次有没有再买一点给小桃?”
“……我忘了,抱歉。”
“没事!小桃猜到阿姊肯定又记不住,所以忍着一天只吃一点点,所以还有剩呢。小桃聪不聪明?”
谢宜瑶被小桃牵着走进了一个院子,这不是她居住的公主第,也不是乔氏的家。
而是从前在襄阳住的府邸。
她看见小桃向前飞一般地跑,打开了屋门,冲了进去。可等她慢步赶上,屋内已经没有了小桃的身影。
“小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