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继续吧,我就看看。”
谢宜瑶知道这些在排队的人等不得。
她没办法像官府赈灾一样拿着户口名册登记对照,只能让人准备好印泥,在拿过粥的人的手臂上盖印,这种材质的印泥一天之内洗不掉干净,尽量能避免一个人多次排队拿粥。
来到城西,谢宜瑶回想起上次在街上遇到的乔氏和小桃母女,便让灵鹊去看看她们是否安好,顺便问问她们上次在街上被谢义远刁难之后,还有没有再被骚扰过。
粥铺虽然不缺粮,但缺人。摆了两个大锅,一个锅只配了一个侍婢,虽然她们平时也会干些粗活累活,能勉强支撑下来,但到后来手都酸了也赶不上队伍增长的速度。
谢宜瑶看她们累得慌,道:“你们休息下吧,我和飞鸢可以替你们。”
侍婢听了,连忙推辞:“殿下贵体安康最重要,而且换班的人马上就来了,我们再撑一会儿就是了。”
“没事,你们刚好可以去看看后面队伍有没有乱,免得生出事来。”
侍婢们这才肯答应。
谢宜瑶盛了一碗粥,准备递给面前排队的人,却不见有人伸手过来接,谢宜瑶觉得奇怪,抬头看见自己这条的队首是个年迈的老奶奶,正愣愣地看着自己。
“阿婆,你怎么了?”
“你是谢家的大女儿吧……”阿婆颤颤巍巍地食指指着谢宜瑶的脸。
谢宜瑶有些吃惊,她对面前这个阿婆没有印象,但看她认出了自己,还称呼她为“谢家的大女儿”,多半是小时候住在京城时认识的人了。
可那时候谢宜瑶年纪还小,现在隔了这么多年,很多人和事都不记得了。
“我是。阿婆先把粥拿了,不然后面的人要等着急了”
“好,好。”老妪说完,端着碗到边上站着喝。
刚好此时有侍女来换班,谢宜瑶放下了手中的工作,前去和老奶奶叙旧。
队伍前头的人先前都听到了谢宜瑶和侍女的对话,本来在谢宜瑶出现之前他们只猜是哪家名家做好事不留名,后来却见有个年轻女郎出现,又被称呼为“殿下”,隐隐约约已经有了猜测,现在又知道她是“谢家的大女儿”,猜测终于得到了确证。
临淮公主开设粥铺的事,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很快便传开了。
却说这边谢宜瑶和阿婆聊了聊,才知道老妪是以前的邻居余家的老太太。余家并非士族,但从商也赚了很多钱,活得比那时候的谢家还滋润。
然而,彼一时此一时,一次余家夫妻外出行商时被贼人所害,就留了老太太孤身一人在京城生活,几年来不过勉强度日。
谢宜瑶心中感慨,本来,她上一次与余家阿婆相见本来应该就是几年前的事情,但对于现在这个灵魂而言,其实已经过去了几十年的时间,她对于阿婆因此没有印象也是正常的。
但余家阿婆虽然脑袋有些不利索了,连这天子都换了人也不知道,可却还记得旧人的面容。灵鹊那边打听到乔氏无碍后回来,也被余家阿婆人认了出来。
谢宜瑶本想赠余家阿婆些钱币,以免她熬不过这个冬天。可转念一想,现在寻常家庭最缺的多半是粮,纵使有钱都未必买得到。于是让人直接给了余家阿婆不少谷帛,以慰旧情。
谢宜瑶在粥铺呆了将近一个上午才打道回府。
甫一回到公主第,江夏王府那边就来了消息,说是谢冲得了几坛上好的金陵春,佐以鸭肉鱼脍,邀谢宜瑶赴宴。
谢宜瑶没有理会谢冲突如其来的殷勤,派人回话说天太冷了,侄女就不去了,还望四叔康宁安泰,一类的套话不必多说。
她现在确实没有享乐的心情。
……
谢宜瑶没打算做好事不留名,倒不如说讨个好名声就是她付出那么多的本来目的。
自从她现身粥铺后,已经有许多人知道她的身份,她再让人在暗中推波助澜,没过多久,全京城都知道了临淮公主的善举。
这事自然也传到了宫中,谢况正在看下面汇报上来的灾情时,却听身边的内官说:“如今临淮公主殿下在城里开设粥铺,救济灾民。”
谢况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内官也就不敢继续说话。
其实谢况先前听闻谢宜瑶捐赠了一批冬衣,只当她是做做样子,没想到她还在城里设了粥铺,救济了一大批难民。
谢况问:“她哪里来那么多的钱?”
内官答道:“据说公主殿下典当了不少心爱的首饰,最近坊间百姓都传她仁善,不愧是陛下长女呢。”
谢况揉了揉太阳穴,没有理会内官的奉承,暗暗把这件事记在心上,他印象中的谢宜瑶是不会做这种事的,难免觉得有些奇怪,但他现在无暇顾及这些。
谢况早已下诏勒令各地官府开仓赈灾,同时减免赋税和劳役,以防民怨滋生。
前朝末代皇帝给他的实在是个烂摊子,官方粮仓的余粮数目不容乐观,他本为此忙的是焦头烂额,谢宜瑶此举缓解了燃眉之急,自然不便为此怪罪她。
天子脚下的京城,是万万不能出事的。
谢况看着手上的文书,近日民间有传言说这次的雪灾是帝王无德造成的,还有传言说是太子非嫡所致。
“一派胡言!”
空穴来风,这些言论一定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
纵使现在一时间拨不出人手,他谢况也定要好好查查,到底是谁在散播这些言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