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来吧,不必行此大礼。”裴竹月站了起来,将茶杯放在桌上,“告诉你家大人,多谢他的好意,如今我已醒,不便继续叨扰。谢礼改日亲自送到府上。”
林文璞此时正在大牢里审讯犯人,被绑在刑架上的正是上午被巡街衙役抓回来的那名短发男子。一名衙役小跑进去,附在林文璞耳边说了一番话。
林文璞挥了挥手,示意狱卒将犯人带走。
“他当真这么说?”
“千真万确。”
林文璞摸了一把胡子,肥肉横在脸上挤出了一副思索的表情。
“大人,那萧若玄一看就来者不善,我们要不要...”衙役比划了一个割喉的手势。
“要不要什么?要不要什么?”林文璞气不打一出来,抄起一旁折叠起来的鞭子打在了衙役的帽子上,“还萧若玄,萧若玄是你叫的吗?那是从小被接进宫里教养长大的襄亲王世子,圣上眼前的红人,以后跟着咱们二...也是近臣,他的名讳是你能叫的吗?”
“那我们?”衙役捂着头,腆着脸凑上去问道。
“先按兵不动,这么大张旗鼓地下江南,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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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四匹马拉着的紫檀木马车停在知府后院外。
裴竹月戴着白色的纱帽,帽纱长至膝盖,更衬得他长身玉立,气质清绝。他伸出手来,让莫为扶着他进马车,点了一名随行的黑衣侍卫驾车。
“世子,您今天为什么要让我扶您进来?马车该我去驾的。”
莫为刚要起身出去,被裴竹月一把按住。他修长白皙的手上青筋暴起,手指紧紧扣着莫为的胳膊。
“世子,你怎么了?”
裴竹月面纱下的脸孔已经变得赤红,眼睛里布满血丝,他咬住舌尖,强行使自己保持清醒。
“林文璞生性谨慎多疑,不要被他的外表欺骗。”
“什么?”
“他暂且不会暴露我的身份。回去之后,闭门谢客,无论谁来都不要见。马车直接进府,不要让人发现端倪。”
“世子?”
莫为终于发现他家世子不对劲,想要掀开头纱查看情况,被裴竹月挥手挡住。
莫为忽然有些慌张。
“还有,去把莫名叫回来。”
“是。”
裴竹月牙齿间传来一阵剧痛,他闷哼一声,手指猛地一收缩,疼得莫为差点叫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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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儿,你且忍着点。”
萧同裳思索再三,还是决定帮黄狗将口中的摇摇欲坠的碎牙拔掉。
她趁着黄狗已经昏迷了过去,用干净的棉布沾水将黄狗嘴巴上的血污擦净,轻轻地托着狗头,将它的嘴巴掰开。
黄狗嘴巴里也满是鲜血,完好的牙齿已经所剩无多,取而代之的是新长出来的白色尖角。萧同裳探头仔细寻找着。
果然,她在内侧的一颗乳牙旁发现了另一颗白色的尖尖。
早些时候她看妇人腿上的咬痕就觉得不对劲,这一查看,果真如此。
萧同裳硬着头皮伸进去一根手指,戳了戳那颗顽强的乳牙,牙齿晃动了一下,却并没有掉落的迹象。
“看在你今天这么英勇的份子上,我帮你一把。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萧家的狗了。你也做一做这皇亲国戚,如何?”
黄狗眼睛眨动了一下,似是要醒来。萧同裳大惊,赶忙蒙住黄狗的眼睛。
“睡睡睡,别醒!”
萧同裳心一横,一只手死死卡住黄狗的嘴巴,另一只手伸进去,两指间捏住那颗摇晃的碎牙,迅速往外扯。一颗碎了一个尖角,根部连着红肉的乳牙被生生拔出。
她眼疾手快地将棉布塞进狗嘴里止血。
黄狗剧烈地挣扎了一下,随即重新晕倒在桌面上,不再动弹。
萧同裳长舒一口气,拍着狗身安抚道,“不怕不怕,新的牙齿很快就会长出来,到时候又是一条英武的猛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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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很快驶入一座外观朴素的宅院,入口处栽种着竹子,马车经过时,带动竹叶窸窣作响。
裴竹月大口喘着粗气,连吸一口气都觉得后槽牙剧痛。
汗水顺着脸颊滴落下来。
他伸手捂住自己的嘴巴,再次确认,牙齿分明都是颗颗完好的。
“世子,你到底怎么了,别吓我!”莫为慌张地快要哭了出来。
裴竹月闭眼,深吸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
“公子,已经到了。”宅院里的管事迎了上来,在马车边候着。
他握紧拳头,定了定心神,随即起身下车。
天色渐黑,傍晚的风吹拂过来,撩动面纱。裴竹月的脸露出来,脸色苍白地吓人,眼角红得吓人。他的眼神冷得要杀人,吓得院内的仆从纷纷跪在地上。
“起...来!”裴竹月强忍着牙痛,有些咬牙切齿地说道。
仆从们站起身来,害怕得面面相觑,莫为疯狂地给管事递眼色,让他赶紧带着人离开。
裴竹月掀起纱帘丢在地上,快步往内院走去。
他浑身燥热,感觉从胸口到小腹不时抚过一阵热流,让他行立难安。
他烦躁地想要狂奔出去,吠叫两声。但他掐着自己的掌心,生生抑制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