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年是很好的年份。
这一年,海边有《美人鱼》,兔朱迪遇见狐尼克。
一首《大鱼》传唱街头巷尾,李思巧听得陶醉却仍不忘碎碎念:“这上学的日子究竟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李思巧是教师子女,父母对她各方面都要求颇高。尤重学习,繁重的学习任务压得她整日叫苦连天。
孟祈月掰着手指,仔细计算:“初中剩一年,高中三年,大学有可能四年……一共八年!”
“深造的话,读研三年,读博无上限。”被社会毒打过的孟盈无情揭露真相。
备受打击的李思巧一头栽倒在桌上:“不行了,我先睡一会,梦里什么都有。”
“喏。”孟盈把外套递给李思巧:“枕着舒服。”
结果递外套的手在空中停了许久也没人接。
孟祈月仔细去瞧,发现李思巧早已下线会周公去了,广播里的《大鱼》也播至尾声。
孟祈月拿好刚买的漫画,小心挪至孟盈身边。
二人并肩相立替李思巧遮住大半阳光,广播滋滋啦啦的播放下一首曲目。
乐声混着墨香继续鼓动着二人的感官:总有一条蜿蜒在童话镇里七彩的河—
沾染魔法的乖张气息却又在爱里曲折—
到副歌部分时,孟盈情不自禁地盖上笔帽,和孟祈月一同摇头哼唱起来,一首接一首。
《演员》《雅俗共赏》《丑八怪》……每首都是当下的流行,于孟盈而言却是文艺复兴。
两个人在一起,氛围再伤感也都成了情调。
趁着换歌的空当,孟盈去外面点了三杯柠檬茶,回来时却发现孟祁月倒在桌子上闷闷不乐。
阳光落在她微微蜷曲的马尾,将她染成金色,唯独落下微抿的嘴角和紧皱的眉头。
“是谁惹到我们家小公举了?”在探查他人情绪方面的敏锐嗅觉让孟盈一下就锁定了问题所在:“让我猜猜,是叶庭阳?”
“小遐,你你怎么……”突然折返的孟盈吓了孟祁月一跳,慌乱起身中她不小心碰翻了桌上的花瓶。
眼看花瓶就要砸到对面的李思巧,孟盈眼疾手快一把扶起,这才免去李思巧一场碰头之灾。
丝毫不知情的李思巧在睡梦中惬意地调整了一下睡姿,怕吵到她,二人又开始用纸笔交流。
孟盈:因为叶庭阳没删照片所以不开心?
孟祁月:没有。
她目光微敛,笔尖也随之一顿。浴缸中的锦鲤也凑热闹地翻身打挺,水花溅进眼睛,仿佛是对她口是心非的无声嘲弄。
污水进了眼睛,连带着太阳穴都涨呼呼的难受起来,黑暗带来的恐惧压得孟祁月心脏直鼓。
“别揉!”孟盈焦急上前抓住孟祁月揉眼的手,抄起纸抽就领着人快步赶往洗手间:“抓紧我。”
洗手间在二楼,需要经过两段窄楼梯。
孟祁月睁不开眼,孟盈一面握紧她的手,一面又将手绕过背后揽着她的腰。手指松拢间,每一步都平稳落地。鼓动不安的心在起伏中逐渐平稳。
太阳穴的胀痛在水流激荡中快速消退,孟祁月抬头望向镜中的自己:
皮肤蜡黄、眼圈红肿,脸颊上还有一小块雀斑,出门前精心打理的刘海沾水后紧贴在额鬓处,像只搁浅的章鱼。
整个人看上去萎靡又丧气。
见孟祁月满脸都是水,孟盈上前递出纸巾,自己也主动帮她擦干衣领上的水渍,于是镜中出现了第二道身影。
唇红齿白,眉眼柔和,说不上多美,但举手投足间风度尽显。
这份风度无关外貌,更多的来源于她事事淡漠又一切尽在掌握的从容。
看看从容有自信的晏朝遐,再看看她身前酷似章鱼干的自己。
两相对比下,顿挫感成倍袭来。羡慕化成针刺,密密麻麻直往心里扎。
林振樾讥讽小遐的成绩,她就日夜苦读打脸对方;
面对叶庭阳的阴阳怪气,小遐也照怼不误。
老师和同学也都喜欢和她说话,就连三人小队中的思巧也总是更粘小遐一些。
也是因为和晏朝遐交好的缘故,最近就连姚天泽也不敢对自己太过分。
她的生活在一点点变好,但一切都是晏朝遐的功劳。
她就像个破损的挂件,凭靠持有者的荣光才配走进舞池。
可舞会结束之后呢?
她依旧是个有交流障碍的残次品,姚天泽那些人也还是会欺侮她。
她也想学着晏朝遐的模样保护自己,但是她有这个能力吗?就算对外求助可有人会信她吗?
暑期班就是舞会,就在刚刚,舞会正式散场。
有人会信一个结巴孤僻普通学生的话吗?
又或者他们相信自己,但也和小学老师一样把她遭受的霸凌全都归成恶作剧。
想到这,一股强烈的失落感席卷胸腔,呛的孟祁月鼻头一酸。她摇摇头,接过孟盈手中的纸抽:“谢谢小遐,剩下、我自己来。”
既然早晚都要分开,她应该尽早习惯一个人的日子。
抱着这样的想法,孟祁月逃一般的躲开孟盈的视线,用纸巾胡乱擦拭湿面颊。
“小遐,我还有事,我我想先先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