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司大人,人已经在堂外候着了。”向白将芙蓉冥衣搁在桌上,拱手禀报。
“让她进来。”
卫禺指腹放在那未完工的芙蓉冥衣上摩挲片刻,抬眼看向走进来的妇人。
走入堂中的妇人年近半百,穿着素纱裙装,打扮简约素雅,神色有些难得的不卑不亢。
“老身名唤兰文奇,是芙蓉城喜服店的老板,见过各位大人。”
喜服店?
颜书嘴角微抽,难怪找了这么多的裁缝店和丧葬铺都没找到绣芙蓉冥衣的人是谁,敢情这冥衣出自喜服店。
卫禺双眸幽深,“本官问你,这一年内出现的芙蓉冥衣,可是你绣的?”
兰文奇扯了扯嘴角,目不斜视且供认不讳:“是,是我。”
“谁人指使?”
换句话说,这些少女的尸身,从哪来的?
将死去的少女的尸身穿上芙蓉冥衣,抛尸芙蓉湖中,以期制造恐慌。
“大人不是知道了吗?”兰文奇反问。
“放肆!大人问什么你答什么!”
兰文奇看向底下跪着的刘妈妈等人,道:“我家中以裁衣为业,世代做衣,丈夫患了肺疾,前年撒手走了。只剩下我和我女儿相依为命。”
她语气有些狠狠,“可一年半之前,我女儿突然失踪了,她年纪小又懂事,见我一个人担起铺子的重担心疼,也学着做生意帮我分担。
可那日... ...洪大人纳妾,她去洪大人府上送喜服,就这么生生失踪了!再也没回来......”
“之后呢?”崔策问追问。
“之后,我自然是去了洪不全的府上讨要说法,可洪府的管家只跟我说,我家姑娘将嫁衣送到之后,就出了府。 并且,府上新娘的玉如意丢了,还明里暗里说我家姑娘是偷了玉如意的小偷!”
刘妈妈解释道:“几位大人是外地而来,不知道那段时间里,兰姨的女儿是小偷的传言越演越烈,满城皆知。
即便兰姨说自己的女儿品行好、只是丢了,还怕遇到了不测想去找她,也没人信,只当兰姨的女儿是偷了东西之后羞愧而逃。”
“人就这么失踪了?”颜书忍不住问出声。
“是,自那之后,我女儿就丢了。”兰文奇的话里有些戚戚,“大人,您猜我在哪看见我的女儿?在芙蓉酒楼.....”
她脸色煞白,像是陷入那日的回忆:“一年前,刘妈妈找上了我,她说‘让椿芽带着我去找我的女儿。’
我当时欣喜若狂,真的以为我的女儿能出现在我面前,谁知道,我看到的除了个平安锁,就是累累白骨!”
兰文奇嘴角翕动,是怒极,也是恨极!
卫禺看向平静的柯元:“柯元,是你让兰文奇绣了芙蓉冥衣,再将少女的尸体偷出来,换了冥衣后抛尸湖中?”
颜书一听,眸光也扫向柯元,那日她和崔策问去甲兰的府上,可正好遇到柯元住在甲太守府中,这城中近乎所有的商人都和甲兰关系密切,城中首富的柯元,更是和甲兰亲密得很。
至少面上是如此。
所以放眼堂中的几位嫌疑人,琴楼的刘妈妈,椿芽,兰文奇,再加上柯元自己。
这四个人中,只有他是最有可能运出尸体的人。
柯元目光直直:“筱筱心善,我自然会成全她。况且,我这么做,不过是为了警告甲兰等人,莫要再胡作非为。
半年前朝廷就派了巡案钦差,可惜,官官相护,狼狈为奸。少司大人,那钦差也如你这么巧,在芙蓉坞的湖边,遇到了我为你们专门准备的芙蓉少女的尸身。
不过......那钦差第二日离开了芙蓉城,没有丝毫想插手的意愿。”
“啪”卫禺一拍惊堂木,脸色沉沉。“柯元,你还不知错?”
“错?我何错之有?”柯元摊手看了堂中众人,笑了出来。
“你没错?但死者为大,亡灵在天,你私自为尸身换冥衣,甚至抛尸湖中沉塘,只为了制造恐慌,引起百姓猜忌,如此亵渎尸体,是对亡灵的不敬,你还觉得你没错?”
“当然,我是为了案件能引起别人注意,活人为先,难道不该以揪出狗官为先?”
“那本官问你,若是今日被抛入湖中的是筱筱呢?”
“我......”柯元有些词穷。
“谁不是爹生娘养,你有所爱之人,想让她有个风光体面的葬礼,甘愿为她顶罪,别的女子也不该被你用这种方式利用!”
自古丧葬的传统习俗,入土为安。
若非罪大恶极之人,怎么抛尸湖中任由鱼虾啃食,腐烂不成人形。
他柯元想为芙蓉冥衣一案的少女伸冤没错,可不该用这种方法。
... ...
时间极快,眨眼夜幕悄然而临。
“公子,狱中的人想见公子。”望追端着壶清酒走入了屋中。
“他想见我?”卫禺睁开阖着的眼,“槐邻,随我去一趟。”
在竹帘后隐匿气息的槐邻应声:“是。”
“叶孟呢?”
望追挠了挠头,“叶公子,跟崔公子在凉亭呢吧。”
“知道了。”卫禺听言,歇了叫上叶孟的心思,带着的槐邻往牢狱的方向走去。
芙蓉城多雨,每隔牢狱里仅仅开了几寸的窗户,窗户小到阳光照进来也成了奢侈。
“大人!”“少司大人!”
“少司大人,你怎么突然来了,要提审犯人,跟小的们说一声就是了......”
卫禺抬手打断身后跟着几个狱卒的话,淡声道:“不必,都下去吧。”
几个狱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卫禺身侧让人发憷的槐邻,拱手躬身告退。
走之后,还贴心的将牢狱的大门阖上。
这处是重刑牢狱,如今只关押着三人,甲兰,周大和青正。
后两者在牢狱的南面,而卫禺二人去的是北面。
“踏踏踏”的踏水声逐渐靠近,最里间的屋子传来嘶哑的声音:“......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