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夜不睡觉在搞卫生?路季予,说实话,你就是有洁癖吧。”姜莞坐在沙发上,客厅的电视开着,在播一个很老的古装剧,她估计路季予也不看,就是听个声。
等路季予收拾完垃圾袋,洗完手走回客厅时,姜莞已经对着电视看入迷了:“女主的父亲是男主的杀父仇人,但是男主又爱上女主了,这也太带感了吧。”
姜莞剥了一个橘子剥到一半没找到垃圾桶,路季予在她身旁坐下,弯腰从茶几底下拎出一个垃圾桶漫不经心地递给她。
姜莞却举着手里的橘子皮没动。
路季予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半夜十二点了,傍晚热闹了一场,这人现在还能兴致勃勃地吃东西看电视,让人不禁羡慕又好奇。羡慕她精神劲足,好奇她是吃什么长大的。路季予其实身体没有外表看上去那么好,他小时候有段时间老生病,动不动就要进医院的那种,路临当时忙,烦了就说他跟林黛玉似的,但她到底刀子嘴豆腐心,嘴上嫌弃,背地里没少给他搜罗补品。
托她的福,路季予现在的身体素质不说壮如牛,但是也大大提升,一年到头很少有个感冒发烧的,但是一旦有,就得病挺久。
“看我干吗,我脸上有东西?”
路季予手举累了,把垃圾桶放她脚边,顺手拎过身后的抱枕抱在身前。
“我在想。”姜莞抽了张纸擦了擦手:“要是你爸把我爸咔嚓了,我知道了后还会不会喜欢你。”
路季予十分明显地皱了皱眉,然后又坦坦荡荡地开口:“你放心,我爸是没这个本事了,你换换别人考虑。”
“陈乌林?”姜莞不假思索地接了一句。
路季予哼笑了一下,客厅只开了电视机附近的几盏射灯,光线昏昧,他不冷不淡的踢了踢脚边的垃圾桶:“走的时候给我把垃圾倒了,我刚费老大劲收拾完的。”
姜莞看出来他有点不高兴了。
“我刚来的之前碰到我们家隔壁那个卖豆腐的老太太了。”
“她问我你怎么不去她那儿买豆腐了。”
路季予不知道她葫芦里到底卖着什么药,晃着手里的遥控器,可有可无地“嗯”了一声,明显兴致缺缺的德性。
“她还说。”姜莞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机上正在接吻的男女主:“你经常去她那儿买豆腐其实为了看我。”
“路季予,她说的不会是真的吧。”电视机屏幕的荧光照在她脸上,细细的绒毛柔软又蓬松,让人想到夏天的水蜜桃。
该有多甜呢。
路季予沉默了一会儿,电视里的一对苦命鸳鸯也终于打完啵了,他只觉得嗓子忽然有点痒。他把遥控器往茶几上一搁,站起身。原木的地板上落下他修长的身影。
“我去拿戒指。”他清了清嗓子。
“拿完我送你回家。”
姜莞也跟着站起来,她挡在他面前:“你知道的,我不是来拿戒指的。”
“我承认,我收到你给我那条微信的时候,我有一瞬间的迟疑。”
她故意留下的戒指,他不会不知道她的小心思,但是这一次,路季予终于愿意向自己妥协。但是当他把整个客厅里里外外都收拾完一遍,却还是没有收到姜莞的消息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心态崩了。
生气吗,有点吧。
但更多的还是其他的情绪,比如担心她带着一个醉酒的陈美云半道上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了。还是周子放发消息来说看到姜莞和陈美云在小区门口上了车才终于放下心来。
一颗心终于放下来了,随即又陷入了巨大的虚无中。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到底怎么样才行。
“因为陈乌林给我留下挺不好的影响,我们本来关系还行,至少在他妈还没和我爸搞婚外恋之前,我俩还能做朋友,但是后来就不行了,后来变成了一种奇怪又变扭的关系。”
“所以你担心我成为第二个陈乌林?”路季予抬起眼,冷冷地看她。
“死缠烂打?还是阴魂不散?”
“当然不是。”姜莞走近他两步,两人的影子在地板上交叠在一起。
“你知道吗,我外婆的氧气管是我拔的。”
“我外婆重病在床多年,被折磨得不成人形,十岁那年的暑假我去医院看她。她难得清醒地求我,让我帮她扒掉氧气罩。她已经不想活了,但是她的两个儿子为了她的那点退休工资一直就这么拖着她。”
姜莞当时已经有点明白生死的意义了,也很清楚外婆要让做的到底是一件什么样的事。
但她当时还是没有犹豫就成全了外婆,一直到仪器表上的那条曲线趋于平静,姜莞都没有悲伤。长时间苍白的墙壁,以及被困住的阴冷的阳光,在这个没有生气的病房里终于第一次感受到了离别的欢歌。
自那时候起,姜莞仿佛就成了一个很擅长告别的人。
但是路季予不是,他是她不想轻易就舍弃的人。他会让她纠结和犹疑,这些她几乎从来没有在别的男生身上体会过的情感,对她来说是前所未有的。
就像某人说过,关系如同一面镜子,能照出最真实的自己。他和她之间也是如此。
“路季予,如果我们最后真的没有结果的话。”
“我们至少还能做朋友吧?”
路季予盯着她,不说话。漂亮狭长的眉眼里挂着几分警告的意味。
“要是做不了朋友的话,至少微信不用删吧?”
姜莞见他还是不表态,只能十分大度地又再退一步。
“那实在不行的话,我们做漂流瓶瓶友怎么样?”
“路季予?”
“我说你不会真的就这么小气吧,你——哎,干什么——。”
糟了,嘴被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