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莞回画室的时候淋了一身的湿。
陈美云擦着头发从卧室出来,见到姜莞回来:“你去哪儿了?怎么搞成这幅样子?”
“楼上打包的小酥肉忘了拿走,我刚上楼给他拿过去。”
“没打伞啊?”
姜莞弯身把摔倒在地上一个画架扶起来摆好:“上上周,你走的时候不是把我这儿的最后一把伞给顺走了吗?”
陈美云经姜莞这么一提好像想起来了:“你发现没,我每次来你这儿都下雨。”
姜莞挖苦她:“我还以为你是为了特意过来顺我一把伞,所以特意看了天气预报来找我的。”
“你这么说好像也没错。”陈美云转身在黑暗里拍亮画室的灯:“修好了啊?”
“时好时坏。”这一带电路老化,一碰上用电高峰动不动就断电,画室这边的电路就烧坏了好几次。
陈美云晃了晃手机:“我叫了个夜宵。”
姜莞笑了:“有酒吗?”
“没酒吃什么夜宵,你当吃儿童套餐啊。”
“真不错。”姜莞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纯净的脸上满是跃跃欲试:“等我先洗个澡。”
“哎,那不是周谁,刚那个周扒皮吗?”画室一整面都是落地玻璃墙,室内室外看出去一目了然。
“他也住这儿啊?”
陈美云一脸晦气。
姜莞摇摇头:“不清楚,还有你少给别人取外号。”
陈美云好奇:“干嘛,你还挺护着他的?就因为他是陈乌林同学?”
姜莞捏捏她的脸,眯着眼威胁:“你再提陈乌林,你别怪我把你小学暗恋过他的事给捅出去。”
陈美云大喊:“你敢说我就自杀!”
“立马跳楼!”
“而且还从一楼跳!”
陈乌林搬家到姜莞隔壁楼的那天,是个细雨缠绵的雨夜,就好像今天的夜。
他们从搬来的第一天就成为了周围邻居议论的对象,倒不是因为他们孤儿寡母,行李几件,穷酸落魄。而是因为因为陈乌林的母亲,陈红,她搬来当晚就跟楼道组长大吵了一架。陈乌林家是在一楼的两室户。那套房子很久没有人住,进门的楼道让人塞满各种没用的垃圾。
陈红带着陈乌林两人光是收拾那对“垃圾”都花了近一个小时。纸板,塑料瓶,还有各种破铜烂铁往外扔了一地。楼道组长听到动静赶过来,她平时就是个横惯的人,见满地狼藉上来就是一通阴阳怪气地骂。
陈红看着文气斯文,跟楼道组长对骂起来,一点都不带虚的。两人的对骂声响彻了整个寂静的小区。姜莞当晚因为数学测验没考好,让李晚揍了一顿正趴在窗台上罚站。周围几栋楼的邻居都让两人吵架的动静吸引,茶余饭后正愁没事消遣,个个黑洞洞的窗台前都挤着好几双森森发亮的眼。
除此之外,楼上感情不合天天吵架的小夫妻,楼下学琴挨打痛哭的小孩等等,都因此暂时加入了短暂的和平中。
姜莞也占据了其中的两只眼。
但是她看的不是漩涡中心的那两位互相指着对方上窜下跳的女战士。姜莞的目光落在至始至终站在楼道防盗铁门旁纹丝不动的那个跟她差不多大的男孩子。他的手是雪白的,脸是苍白的,头发是黑的,眼睛更是墨黑。是个长得好看,又很冷漠的男生。
但这些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好惨。
比今天刚挨了一段揍的姜莞还要惨。
姜莞跟陈乌林一直到初中前都算不上熟悉。他们后来渐渐熟悉起来还是因为陈美云。
姜莞帮陈美云追过陈乌林。
准确的说,姜莞是被迫帮的。
姜莞洗完澡出来正好七点,卧室电视开着,熟悉的新闻联播的前奏缓缓响起。
陈美云递了一罐啤酒给姜莞,催促道:“快喝,刚洗完澡第一口,快活胜过谈一百个美男!”
姜莞边喝边轻叹了一声:“那还是谈一百个美男更爽。”她人坐到床边,一条腿盘起在床上,剩下另一条晃晃悠悠的,指着电视机画面的某一处:“就这个,你还记得吗,你以前跟我说他是你舅舅。”
画面一转。
“还有这个。”姜莞就跟找不同似的还找上瘾了:“这个你说他是你的姨夫的朋友,你和他儿子还是青梅竹马。”
“我以前怎么就还真信了你呢?陈美云?”姜莞扭着头反问她。姜莞以前让李晚收拾得实在受不了了,就天天想着找人收拾李晚。找外婆外公告状是最基本的,姜莞甚至还跑去李晚当时教书的学校去跟他们校长大告了一状。结果当晚李晚关了两天的禁闭。
陈美云想起往事乐的笑起来:“你小时候多单纯啊。还有你当时怎么没想到要去找警察?”不是都说有困难找警察叔叔吗。
姜莞怎么没想过:“不能找警察,她要真被警察抓走了,考公影响三代。你当时不是答应了我分配我去教育局当官,你让你舅你姨都罩着我,保我平步青云,让我妈在我面前屁都不敢放一个吗?”
这话确实是像陈美云能说出来的。不过她小时候就是满嘴跑火车的性子,到底说了啥她也记不住。
不过。
陈美云脸上贴着面膜,从床上坐起,手脚并用爬到床尾,把手机伸给姜莞看:“刚跟我那思林的姐儿们聊天,她朋友说了些你楼上邻居的事。”
姜莞呷了一口手里的啤酒,专注盯着新闻联播里的新闻,拎起脖子里挂着的毛巾擦了擦湿头发滴下来的水,心不在焉:“什么事?”
“我同学说他在思林就没下过年级前三。”
“考试从来没失手过。”
“不过最酷的还不是这个。”
“我朋友还跟我说了件事。”
路季予他们班初三的时候班主任因为生病实在撑不下去,学校只能半路找了别的老师来顶班。
这个班主任带了路季予他们快三年,口碑又很好,深得人心。当时他在班级宣布了这个消息,全班都差哭成一片了。
但是舍不得归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