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部是曼斯勒安最暑热的地方,尤其到了仲夏,温度升得更是高,连蝉虫都热得一天叫不了几声。风扬得慢,一日日累积的血腥味经久不散,转着圈地萦满了长河两边。
两月来,两军和异兽几次交战,长河边尸体堆积,淌进去的血水流也流不干净,整条长河都被染得泛红。
到了南部,凌长云和米阶斯没有再被过多限制自由,除了重兵把守之地,其他地方都可以去。
哪怕两人极少出去,却也还是见到了不少。
战后的营地。
新换了又被浸湿的黑金军装、凝结着血块与污垢的年轻面容、前几天还完完整整好好的,从战场上退下来就变得空空荡荡的袖管裤管……
鲜血。
寂静得只听得见军靴落地和鸣枪声的广阔营地、一块块被仔仔细细收殓起来的破损黑金布料、一柄柄重新入库等待重启的空匣光能枪……
沉默。
只剩一人的纵队下了战场就去后营重新合并到其他队、打完仗瞬间爆满的洗浴间、一个个从未空过的遗物安排书集装箱、空无一人营帐的顺序收归……
麻木。
以及,怨恨。
“砰——”
光弹从剧烈颤抖的枪口猛地射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出来领取营养剂的米阶斯飞去。
“哐——”
电光石火间,站在他旁边的凌长云抓住他的胳膊朝自己这边大力一扯。
凌长云被米阶斯撞得踉跄在地,暴怒射出的光弹狠狠砸进身后的营帐墙壁,特质材料被打得凹陷,险些被狠狠射穿。
米阶斯倒在地上惊魂未定,后知后觉脸上有东西往下流,下意识伸手一摸,浓稠的血糊满了三指。
光弹擦着他的眼角过去的。
“约布弗!你疯了!”
约布弗的动作太突然也太快了,别说米阶斯,就是旁边身经百战的军雌也没有反应过来。
等这一枪打出去,约布弗才被几名军雌扑过来按倒在地。
“放开我!滚开——!”约布弗剧烈挣扎着,只剩一只的眼睛已然猩红得骇人。
“那是雄虫!”一名军雌吼道,“你睁开眼睛看清楚!那是两只雄虫!!!”
“两只雄虫怎么了?!不过是没有精神力的废物!!!议阁都巴不得他们早点死!你们在这护什么?!”
约布弗太壮实了,按住他腿的两名军雌直接被他蹬飞出去。
“那也是雄虫!!!被议阁知道了什么后果你知道吗?!”
“不就是借题发挥判我死刑吗?!来呀!!!老子怕他吗?!”
“你发什么疯?!”军雌快要按不住他了。
“我没发疯!!!疯的是他们!!!”约布弗大怒,一把掀开了压在他身上的军雌,“明知道这次异兽入侵规模巨大!还只发这么一点儿军费!造这么一点儿光弹够谁用?!军部跟他们拉扯了那么多年,流弹导弹炮弹他们准造哪样了?!这么大一个曼斯勒安,出去打仗的军雌只能用那连没有精神力的废物都能躲开的光能枪打那些异兽打得过吗?!啊?!异兽一尾巴甩过来我们要死多少人?!这么多年来,军部哪次不是拿人命去打!!!去填!!!去耗!!!打一场仗要死多少人你们不知道吗?!”
凌长云本来已经拉着米阶斯往后退,闻言登时愣在了原地。
“老子一个纵队的战友都死光了!!!”,约布弗捡起被甩在地上的枪,上了膛,“又要我们去打仗,又不把我们当人看!议阁的为了雌虫惹不起,这两只废物虫豸我还杀不得了吗?!谁都别——”
“砰砰——”
凌空两枪横扫过来,一枪击落了约布弗手中扣了一半扳机的光能枪,一枪打中了他的膝盖,逼得人生生跪了下去。
旁边军雌被惊住了,下意识转头朝枪声来源处看过去。
凌长云也勉强回神,机械地转头——
路彻得斯和纳恒一左一右自右边走来,两人手上的光能枪在光下熠熠折着寒光。
“中将。”“中将。”
几名军雌呼吸一窒,纷纷俯身行礼,而后静默地站在一边。
约布弗疼得额上青筋暴起,本想反手打回去,听到几声“中将”后霎时熄了火,神情虽还不服,却是再不敢起身,也不敢伸手捂住膝盖的血口。
纳恒停在两米之外的地方,路彻得斯却是径直走到了约布弗身边站定。
“你在这开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