呕——
警局的洗手间内,尘菲攀着洗手台,半边袖子已经被打湿。
她大半边脸都埋在洗手池内,因为生理性的干呕,吐了个昏天黑地。
有那么一瞬间,尘菲感觉周遭的时间其实一直是凝固的。
它没有向前,一直停在了那个令人恶心的夏季。
女人的叫骂声,男人装出来的伪善,像是一道道密不透风的墙,把自己裹了个严实。
她挣不开,摆脱不了,最后越动弹越被限制的死死的,直到放弃挣扎。
手腕上冰凉粘腻的触感一直没消失,鼻腔内钻进来了浓重的血腥味。
尘菲喘着粗气,像是费尽力气要摆脱些什么东西,可整个人都只能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像是有一张越黏越紧的蜘蛛网,盖在了她的身上。
“水太凉了,你能站起来吗?尘菲?”
落云离就站在尘菲身边不远处,眼睁睁的看着对方这一次的反应,比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她眼睁睁的看着对方摇摇欲坠,眼睁睁的看着尘菲的脸慢慢没有了血色,眼睁睁看着下一秒,尘菲就像要把灵魂给呕出来了一样。
却只能站在原地,什么都做不了。
她这次的情况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来的严重,落云离不敢轻易碰她,可也不敢放任她一个人在洗手间呆太长的时间,只好跟了进来。
可明明对方已经什么都呕不出来了,半个衣袖都已经被水打湿了,却还是没能直起腰。
落云离才终于忍不住了,她喊了对方一声,可弯着腰的人像是半点反应都没有。
“尘菲,听的到我说话吗?你再不回答,我就要上手了,尘菲?”
落云离又喊了两声,她已经用尽了所有的自制力,让自己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眼看已经要控制不了动手了。
趴着的人像是终于有了反应。
尘菲的指尖在不断的收紧,发冷,她觉得自己似乎要快呼吸不过来了。
抗争好像并没有什么用处不是吗?
这么久了,她还是能闻到那股令人作呕的味道。
那个夏天似乎永远过不去,她有些累了。
身上的蜘蛛网好像收紧了一些。
如果放弃抵抗呢,就这样抱着冰冷,静止在那个夏天,是不是就不用这么痛苦了。
这样的想法,好像让她的心里越来越平静,眼皮越来越重。
尘菲?尘菲?
是谁在叫我的名字。
她的声音为什么这么熟悉,又这么急切。
就快要沉入冰凉水底的尘菲,似乎听到了不知从哪传来的声音。
那声音像是一道光束,穿过幽暗的海底,找到了自己,唤醒了自己。
要不要答应一声呢?
要不要去看一下还有谁会这么的关心自己?
眼皮虽然很重,可这声音似乎很久违了,她舍不得。
尘菲动念的瞬间,冰凉的海水似乎从自己的口鼻间消失不见了,光束彻底打在了自己的身上。
她慢慢的抬起了头,望向了镜子里面落云离那张布满焦急和心疼的脸。
原本飘荡的身体,像是终于找到了什么栖息的住所,不再随波逐流,不再冰冷。
落云离的耐心已经告罄,她正准备伸手把尘菲拖起来的时候,对方却毫无征兆的抬起了头。
只是透过镜子,落云离发现她的目光是涣散的,聚不了光的,但是却本能的好像在追寻着什么。
“你怎么了?我们去医院,我扶着你好不好?”
只这么一眼就看到落云离心惊,她管不了什么更多的情况,只是觉得尘菲不对劲儿,她得尽快带她离开这里,去一趟医院,但又害怕自己的举动吓到对方,所以轻轻的问了一句,语气里面带着显而易见的诱哄。
凝结着的时间终于重新流动了起来,冰凉的水渍从指尖划过。
尘菲的眼睛从恍惚到逐渐清明,最后怔怔的落在落云离的身上,好像终于找到了一个支点。
封闭的五官,重新有了实感,鼻腔内的血腥味和令人作呕的味道,终于消散。
尘菲慢慢的直起了身,用手关掉了水龙头,“我没事,不用去医院,就是吐得有些难受,不用担心。”
她甩了甩手里的水珠,靠着洗手台缓了一会儿,确保自己能站稳之后,才转过了身体。
洗手台顶端的灯柱打在她苍白的脸上,显得她的皮肤有点病态的惨白,耳侧的一缕头发已经被水完全打湿,垂在肩头,不住的往下滴水。
黑衬衫的半边袖子已经被完全打湿,黏在胳膊上,水滴顺着胳膊滑落到指尖,又没入到白色的大理石地板上。
她这副模样实在不像是没事的样子,但好在人不像刚才那样让人看的心惊,落云离把手里刚从贺可清那里拿到的干净毛巾递了过去。
“先擦一擦,别感冒了。”
她其实很想自己动手,可又忌惮尘菲刚吐完,不想这个时候刺激对方。
但尘菲不知道是刚吐完手指不协调,还是根本不在意自己身上被打湿的地方,只囫囵的用毛巾在脸上蹭了几下,就打算往外走。
落云离压抑了一整个晚上的情绪,终于被她这个举动所引燃,她抓着另一半的毛巾,把尘菲整个人都拖了回来。
“别动,我不会碰到你,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