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也给泰安宗去信。”郁昭转身就朝道院去,沿路上果真看到身负行囊的百姓成群结队地往城门处涌,街头巷尾全是密密麻麻的人头,喧沸声震耳欲聋。
空穹道院外亦是人满为患,郁昭踮着脚在人群中张望,向后不断地扒拉着人,总算碰到了大门的栅栏。她抹了一手湿滑的汗,扶墙歇了片刻,弹指给冯悟去了一封飞羽信。
事态的发展已经超出他们原本的计划和预估了。
“郁师姐。”不多时,冯悟来寻她,说道:“我已经按照你说的,给师门去信道明情况了。”
“那就好。”郁昭心中才些微松气,冯悟又递给她一封信,“之前你让我传给师门的信,现在有答复了。”
先前,郁昭探查崔然的灵脉时觉察有异,但她没有见过这等怪象,便将崔然的脉象仔细写下,让冯悟送去泰安宗帮忙打听。
现在有了答复,她迫不及待拆了来看,却是越看越觉得惊心。
冯悟问:“郁师姐,怎么了?你的脸色怎么突然这般难看?”
回信洋洋洒洒写了五六张纸,分举了好几种可能,只有最后一条说着,这是邪物入身,与受主灵识不和所致。邪物妄图控制受主成为傀儡,而受主不愿,便反复与之抗衡,致使两股力量在对峙中平衡不下,又生出了几股其它的力量。
一种几乎是肯定的答案就在郁昭心底,她马上问冯悟:“崔然呢?你今日见过崔然没有?她在道院吗?”
“好像没见她来。”冯悟摇头说完,又想起什么来,“对了,我刚刚听说,城内又有几处出现了邪雀的踪迹,也一一抓了活口。似乎……邪雀之间存在着某种关联,活的邪雀可以寻到同伴的所在。”
郁昭原本心急如焚,听了他这最后一句,蓦地眼中一亮,问道:“那便是说,只要有一只活的邪雀,就能凭借它找到其它的邪雀?你是如何知晓的?”
冯悟道:“有人偶然发现的,我方才为了确保这法子可行,特地问巡城署的看守要了一只活的,不想竟然真在道院后面的一户住所里又找到一只。不过……为何计划之中的化形粉没有起到太大的用处?城中井水相通,已经快午时了,余下的邪雀不应该还藏着。”
郁昭心中大抵有了猜断,但猜过之后,她又暗暗对自己说,或许她猜的不对,或许崔然也有难言之隐。她定定心,想着现在即便是找到崔然追问出原委,只怕也解决不了根本问题,倒不如想想其它的法子。
她理了理这段时日以来的事情,问冯悟道:“你找到的那具尸体身上可藏了什么纸团简笔画没有?”
“不曾见到。”冯悟说完,顿却须臾又问道:“郁师姐,是什么样的简笔画?”
郁昭简言之,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我觉得有人在指引着什么,而且我总觉得,这人与玖宣不是一路。”
冯悟问:“那咱们现在怎么办?外面这么乱,咱们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郁昭问他:“你活捉的那只邪雀呢?”
冯悟道:“收着呢,郁师姐你要看吗?”
郁昭点头,随他去了道院里的一处库房,邪雀就被关在笼子里,挣扎着发出呕哑难听的尖鸣声。
“你方才说,邪雀之间有着某种关联,可以感知到同伴的存在。我想到有些驯兽人驯养野物,时日一长,野物便对驯兽人也产生了某种感知。玖宣此番放出这些东西,定然少不了有人替之掌控。”郁昭盯着笼子里的邪雀,心怀八分肯定道,“若能控制这东西,那么离它背后的掌控之人只怕也不远了。”
她说完,翻手便化出数张符纸悬于半空,另一手隔空轻轻施力,便解了笼子的锁链。邪雀嘶叫一声从笼中飞出,就见符纸如生了眼一般飞去,将邪雀围在中央,霎时之间,便好似有了数条看不见的绳索将这笼中鸟牢牢缚住。
郁昭以掌心隔空相抵,缓慢地推注灵力,邪雀因而发出更加凄厉的叫声,浑身的黑色羽翼也在抖动着。
冯悟生怕她用力过重,直接断了这邪雀的最后一口气,忍不住出声提醒:“郁师姐……”
“我下手有轻重的。”郁昭淡淡说了一句,目不转移地盯着符纸之中哀鸣的邪雀,冯悟看着看着,突然明白了什么,问道:“这难道就是问物术?”
“嗯。”郁昭应了个音,保持掌心的力度不变。
泰安宗有一门术法,叫做审灵。审灵其实不算什么高阶法术,只消施术者的修为高于受审者,便可借灵力催动,强迫受审者如实回答一切,也可称为一种逼供之术。但这世间并非所有的审灵都是这般容易,尤其是在邪物横生、魔祟反复的当下,受审者便不再局限于人了。
万物有灵,凡是活物,都能成为审灵的对象。泰安宗便在审灵之术上加深造诣,又独创了一门法术归于此下,唤作“问物”,习得此术者,鸟兽鱼虫皆可成为审灵的对象。
问物较之审灵更为精妙,修习自然更难,自此术问世以来,泰安宗上下熟通此道之人屈指可数。
郁昭其实只学了一点皮毛,略通一二,但她想着这邪雀是才长成的幼雀,道行算不得深,问物该是容易许多,凭她这不入流的半吊子功夫,应当也够了。
果然不到十声的工夫,邪雀便露出了软处不再挣扎,嘶鸣声也小了许多,竟温顺地蜷起了爪牙,以嘴喙在其中一张符纸上轻轻啄了啄。
郁昭拿出一副罗盘来水平放置,便有一道光柱自那符纸上投射入盘,于其间几经折射后,直直地指定了一个方位。
冯悟看呆了,在旁发出轻轻的惊叹声。郁昭收手,重新将邪雀锁入笼中,交还给冯悟。
“这方位准确吗?”他迫不及待地问。
“先不要声张。”郁昭考虑一下,嘱咐他道,“我明敌暗,幕后人正盯着这里。我想暗中跟着,或许能够将这背后的根系全部拔起。”
冯悟猜问:“那你现在莫非是要去……”
郁昭颔首,“我去会一会这个人,你像往常一样便是,若有消息,我会飞羽给你,等我消息。”